今年秋，我和家安弟同去蚌埠看望虎兄。
　　虎兄是我四哥，大学毕业后分配至蚌市园林局，从园艺工、技术员、园艺师、总工，直干到园林局长。因一家老少已在蚌市落叶生根，退休后就留居该市。说来这已经是五十多年的历史了。半个世纪过去了，不仅满头青丝变白发，当年朝气蓬勃的年青人，如今已是步履艰难的老人了。
　　四哥于我也是兄弟情深。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铁路医院做胃穿孔急救手术，妻子上班，孩子又小，病床前无人照顾，虎兄专门从外地赶来，日夜照看我吃喝拉撒，使我感到兄长的情谊。2008年冬天，我又一次手术，他两次从蚌赶来看我，经济上给我很大接济，这一切使我没齿不忘。
　　虎兄去火车站接我们，在由车站出口步行至停车场的几百米路，他柱着拐杖，颤颤悠悠，显然迈不开步子了。真想不到一年未见，虎兄竟然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岁月不挠人啊！当日正值农历九月十五，乃虎兄七十五岁大寿，南京的侄儿建伟也专程赶来拜寿，还有四嫂和他们的儿子、女儿、女婿、孙女、孙女婿，一家三代热热闹闹在饭店办了一桌寿筵。虎兄头戴寿星帽，全家合影留念。看似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天南海北的在这个时候凑到一起，想想也是不容易的。
　　饭后我们回到家中喝茶，虎兄高兴地告诉我们：他新买了商品房，明年夏天就能上房，到时候欢迎我们再来贺他乔迁之喜；安弟说到儿子赞助他去海南旅游，南国风光大开了眼界，也是喜于言表；建伟则侃了一个笑话，逗得一家老小前仰后合------我喜欢这种亲情氛围中的闲谈，一大家人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品着香茶，拉着家常，不受时空地域的限制，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或陈年往事，或最新见闻，或家长里短，或国家大事，大家畅说欲言，嘻嘻哈哈--------无论说的是什么，都会使人感觉有一种语言无法表达，而又时时蕴藏于话语中的温情、亲情，无时不在温暖着我，噢，这就是血肉之情、骨肉之情，一奶同胞的深情，这是一种享受，这种享受在其它任何埸合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
　　说到这次来蚌，我亦受大姐的委托，给她兄弟——亦即虎兄带来了生日礼物。大姐是我们兄弟姊妹的老大，今年己是八十七岁高龄了，但亦然头脑清醒、思维清晰，对往年的家务事，儿女情，甚至几个儿女的十一位数手机号也能记得清清楚楚，
　　有什么事情摸起电话来“啪啪”就要，不能不令人高兴。记得前年清明来自南京、蚌埠、枣庄的兄弟姊妹及子子孙孙共六十多口人，齐聚徐州给先父母扫墓。作为东道主，尤其是作为老大姐，她特别看重这次接待，专门召集儿女、兄弟开了一次家庭会。谁负责到高速路城市入口处接车引导，谁负责在市区的住宿、吃饭、游览，谁负责摄影，聚餐时的具体按排-------老大姐考虑十分周到，任务一一落实到人。她说：你们都不用花费，我全包。指挥调度她的兄弟、儿女、侄儿侄女，你去干这，他去干那，大家都俯首贴耳地听她指挥。那一年的大聚会热闹又隆重，许多年不见的至亲这次相见格外亲热，给每个人都留下了难忘地记忆。这些年来，我常去大姐家，有事说事，无事闲聊。大姐的口音中还保留着许多家乡的口音，山东济南府的话音听起来使我陪感亲切。听老大姐东撒葫芦西撤瓢地说些老话、儿女情、家长呱，也常常会感到一种亲情的温暖。一点儿也不会感觉这是老人的絮絮叨叨。唉——也许这是我的心态也老矣！
　　老，是不可抗拒的。而且只有到老年以后，才能真正体会到亲情是多么宝贵，人活着是多么幸福。说到这里我又想到光浦兄临去世的那一年秋天，我和三哥、四哥、安弟同去南京家中看望他。他刚刚动完手术，身体尚未恢复，半躺在床上。我们四人围坐在病塌前，说病情和健康、说远在海外的族兄近况、说儿女情长、说几十年前的老话-------旁边的侄女建华一直不停地给我们续茶，不知不觉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二哥仍然兴致勃勃，没有一点倦意，实际上他那时己经病入膏肓，癌细胞己经无情地扩散，他的身体己经非常虚弱。可是看到四个兄弟千里迢迢来到他的身边，心里十分高兴，精神支柱暂时战胜了病痛，一直陪我们谈笑风声。现在想来，这可能是他晚年最高兴的一天了。建华心疼他爸，直给我使眼色，我才说：二哥，你自己躺一会儿，我们坐旁边说话，你光听着就行了，闭目养神休息休息-------才算结束了这场谈话。第二天告别的时侯，我又对二哥说：“争取今年春节以前我们再来看你-------.”谁知这竟成了一句空话。当年11月底我查出直肠癌，住进市中心医院做手术。躺在病床上，我还不时打听二哥的消息。谁知二哥病情急转直下，于12月中旬竟远去了！后来听到这个噩耗，我躺在病床上大哭了一埸。病友和护士们知道事由，也深受感动。
　　这次去蚌没通知家三哥，是因他的腿脚尚未完全康复。声兄是个纯厚璞敦之人，春夏之交去晨练时，由于腿脚不麻利，躲闪不及，被汽车撞了一下。“伤筋动骨一百
　　天”更何况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住院手术以后在家休养，仍然是以轮椅代步。有几次我去看望他，实际上是想陪他说说闲话，少点寂寞，然后推着他去理个发，到浴室泡个澡，舒服舒服。我感到这是作为兄弟在这个时候应尽的责任。这时候三哥像个需要大人照顾的孩子一样服服帖帖，也很高兴。唉，只有在困难的时候才会感到亲情的温暖。值得庆幸的是，半年以后三哥基本痊愈了，谢天谢地！
　　千百年前，我们祖先就有“兄则友，弟则恭。长幼序，友与朋。”（三字经）和“兄道友，弟道恭。事诸兄，如事兄。”（弟子规）的教诲。这亦是中华民族之美德。有一次我们兄弟几人到大姐家去拜望，听到邻居说：看人家姊妹，都花白头了还来往这么亲-------，这分明是赞美和羡慕，自己听了心里也美滋滋的。值得高兴的是，我们的这种家风在下一代人身上也得到了发杨、延续。
　　201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