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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陌生人私奔

散文
时间:2014-10-20 13:50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欧阳杏蓬点击:
        

   这是一个没有多少情感冬天,天一直在下着小雨,或大或小,但雨势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风雨同行,风雨把人裹起来,把人脸冻得乌青乌青的,见人笑不起来,只能回报两条清亮的鼻涕。东干脚的老少爷们都窝在屋里,十一月,地里的作物该了的已经了了。正在生长的,像莴苣、白菜、芹菜、葱蒜,这个时候有冷雨浇着,用不这人去伺候了。男人在堂屋里剖篾子,握刀的手掌儿都快缩进衣袖里了,抽着鼻子,一边跟坐在角落里缝缝补补的婆娘说话。东干脚的人不善打情骂俏,说的话,都跟生活有关。清水桥的米卖多少钱一斤?双井墟的猪崽子卖多少钱一对了?永安墟的黄豆子不知道涨价没有?然后又盘算仓里的稻米花生,留多少,卖多少,怎么算,也不是一个丰年。但东干脚的人会找理由安慰自己,通常用的就是一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末了,婆娘还是会叮嘱一句:“明年就要勤快点了,再懒下去,以后就叫孩子逼你上吊”。男人不服气,一边会抽着鼻子,一边回应:“还是管好你自己那张嘴,少找好的吃。”接下来,开始拌嘴,你来我往,却不恼不怒。
  
  躲在屋檐下垂着脑袋无精打采装睡的鸡受了惊吓,跳到地上,眨眼就窜到了屋檐外的空地上,拧着脑袋看。来的是陌生人,不止一个,而是四个。说的话不是本地话,是官话。一个高个子长头发瘦男人站在门槛外敲门,女主人迎出来,来人翘着舌头问:“要不要弹棉花?”女主人却红了脸,用本地话掺合了一两个官话回答:“没有没有”。后面的年轻男孩问:“知道有谁家需要吗?”女主人一脸茫然,只说:“不知道”。来的四个人走了,两高两矮,年纪都在二十开外。有一个还留着一撮胡子,眼珠儿滴溜溜转。回到屋里,女主人似乎记起来什么,忙叮嘱男人:“夜里要小心,把栏里的牛看紧了,有外地人来了。”来东干脚的外地人很稀少,一年难得见几拨。白天来的,不是别省别县受了天灾来要饭的,就是卖锅的。那年头,铝锅的质量好,扔在石板上,砰砰响,也不裂一条缝子。夜里来的,基本都是偷鸡摸狗的。九哥媳妇晾在檐下的裤头也被贼娃子掠了去,惹得全村人听九哥媳妇坐在屋里朝外毫不费力的骂了半天。从那以后,村里几乎没人敢惹九哥一家的人了。
  
  九哥有一个漂亮妹妹,明媚皓齿,亭亭玉立。即使穿的衣服宽宽大大,也拦不住身材的婀娜曲线。对面村子的有个人时不时到九哥家,问寒问暖,送米送面,杀猪的时候,挑最好的里脊肉送来,干塘的时候挑最大的草鱼送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九妹。九妹没有任何表态,见了来人就出门,一副惊慌的样子。九妹不稀罕叫九妹,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把九妹改成了九梅。上了二年级,九梅的娘病死了,自己就扔了课本,回家做事了。东干脚的传统,管男不管女,男的要诗书传家,女人就是一盆水,迟早要泼出去的。九梅也没想过要多读书。那年头,多读书不如多养猪。九梅在家跟着哥嫂养猪,一年养两槽,日子过得还是紧巴巴的,因为她有个好吃懒做的嫂嫂。众所周知,这个嫂嫂有一张利嘴,后来还证实,还有一身好功夫,姑嫂拌嘴打架从没输过,跟别的女人拌嘴打架,也是一直赢。村里人给了她一个外号:三寸钉。村人对外人说:“可别小看了三寸钉哦。”村人对家人说:“别惹三寸钉哦。”大家也不是完全怕“三寸钉”,只是懒得或者讨厌费神费力的吵架而已。
  
  弹棉花的师傅在东干脚绕了一圈,还真找到了活。三寸钉夜里怕冷,要把她娘留下来老被褥翻新一下。其他的几户也有这种活,翻新几床棉褥子,春节来远客留宿就方便了。来的人在九哥家的堂屋里安下轧花机,把破旧的棉絮子塞进去,踩出来,就变成蓬松的棉絮了。东干脚的人觉得这好神奇,要扔的东西,进了轧花机,就变废为宝了。来的人还讲一口官话,穿着夹克服,也是很神秘。于是,一个村的男女老少,只要有时间,就走过来,也不惧怕“三寸钉”了。站在屋里一角,看这帮年轻人轧花、弹花、绕线、压磨。每一道工序,在东干脚的人看来,如同魔术。在我看来,除了弹棉花的那根大弦发出的声音还算悦耳之外,其它的都很枯燥。看过一回,我就一个人在巷子里,靠着墙,一个人听弓上的大弦受了锤击之后发出的有节奏的“空空”声。我想,那小胡子心里是有韵律的,连我身后的几只黄鸡都在侧耳听。
  
  夜里,我也去过九哥家。九哥家里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即使来了这波陌生的年轻人,屋里还是灌满了冷气。四个年轻人围着火塘,小胡子手里拿着一根桂树枝当烧火棍。而柴火是九梅刚从山上弄下来的,塞进火塘只见青烟不见明火。九梅站在靠门的墙边,一副沉思默想的样子。四个外地人围着火塘,两个年轻的都把下巴磕在膝盖上。小胡子和另外一个穿牛仔布上衣的年轻瘦个子面对着火塘,面无表情的哼着黄色小调: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待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
  
  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
  
  我在等着你回来
  
  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我不知道该站在哪里,就站在小胡子身后。本来想帮他们往火塘里添一手柴的,可火塘里只有一把乌黑的草灰了。什么也不能干,九梅也不招呼我,那帮年轻人把我当小屁孩,没人理我,我觉得尴尬,呆不下去,心里痒痒的走了。听大人们谈论,这帮人是浙江的,会武功,不仅要弹棉花,还要收徒弟。在柏家坪,被我们当地的一个壮士挑战,敌不住我们本地人武功的凌厉,败了。那个人就威吓他们,不能在我们本地教武功。还有村里人站出来,说认识那位师傅,是马头岗的,也姓欧阳。这消息一传开,大家不仅没有鄙视这帮陌生人,还觉得他们可怜了。在宁远北部,欧阳可是第一大姓,上万人,谁能惹得起啊。
  
  到十一月底,两个外地人走了。到了十二月,大家忙着买东买西的时候,另外两个也走了。人们也觉得没什么,可是九哥家却吵翻天了,九梅跟着小胡子私奔了。九哥疯了一样,跑双井墟、跑宁远的车站去堵,影子都没见着。另一厢又托人跑永州冷水滩火车站去找。找了两三天,也没找到九梅的影子。那帮陌生人更是像鱼归大海,消失得杳无声息。对面村子的人听到了消息,跑到九哥家,开始也帮着四处寻找,到了腊月半,就坐在九哥家,索要各种赔偿。多亏有三寸钉,一边骂九梅不要脸,自己跑了连累家里人,一边对付九梅的追求者,两家人对垒了半天,最后,对面村子的人败下阵来,一边骂,一边头也不回的走了。而三寸钉躲在家里,一扫往日的尖酸刻薄,只是无声无息的流眼泪
  
  大家都在议论九梅的大胆和无知,竟敢跟一伙陌生男人跑了。这个话题一个春节都没消停下来。老人们都在惋惜:那么一个漂亮姑娘,怎么能做那样的选择!我却觉得,九梅不是私奔,而是一次出征。八零年代末,东干脚四处都需要这种挑战,只是,遗憾的是让一个弱女子打了先锋。两三年时间里,都没有九梅的消息。但各种传闻纷至沓来,有的说在深圳,有的说在南昌,有的说在福州,那些陌生的地方,像一个一个浪头,冲击着乡村的窘迫与麻木。九梅也没想到,一个偶然的决定,就决定了她一生回不来。哦,她一定想过幸福,或者只是忘了要幸福满满的回来。
  
  2014/10/16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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