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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铃声，把鸟儿似的叽叽喳喳在校园穿梭的孩子们唤进了教室。几场春雨，浇绿了柳枝，润红了樱花。池塘水满了，就连校门口的渠道沟里，也积了浅浅的一渠水。 倚窗独坐，白天不停地唱着情歌的鸟儿们终于倦了歇了。耳畔，传来低低浅浅的几声蛙鸣，孤独而悠远。渐渐地，似乎有越来越多的蛙群加入，形成二重唱、三重唱……声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似自言自语，又像互相应答。 这一片蛙声，是如此的亲切，如此的温馨！它拂动着春夜的暖风，把我带回遥远的童年—— 童年的我，就像一只游弋在河水里的小蝌蚪，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和小伙伴们快活地嬉戏成长。 那时，我们村周围有很多塘堰。村东北有大堰、中堰、盆堰，三堰相通。一条一米多宽，一人多深的水沟从盆堰往南流，正好经过我家门口。村西边有一条小河，被截成一个个垱口，什么严家垱、夏家垱、张家垱……村南边也零零星星散布着好些小水塘。父亲说，正是有了这些众多的水塘，我们村才得以旱涝保收。 其实，对农民而言，春天的到来，并不在那柳树梢头，也不在那桃花脸上，只有听到一两声蛙鸣，他们才会笑着说：“春天真的来了！” 孩子们听到蛙鸣，便结伴在小河堤上追逐，在菜花地里捉迷藏，在草坡上打滚…… 我常蹲在水沟旁，看刚出洞的大青蛙仰着脖子，白白的大肚皮一鼓一鼓的，腮帮子两边吹起两个大气泡，一张一缩的。也没见它张嘴，就发出“咕呱呱”的叫声。我试着伸手去触摸那泡泡，大青蛙“呱”地一声，跳进沟里，屁股射出一泡尿来，洒了我一脸，让我狼狈不堪！ 几场春雨过后，河水上涨了，池塘里水草丰满，一些低洼地也变成了一个个小池塘。这时的青蛙更加兴奋，一到夜晚，便是“青草池塘处处蛙”。如潮的蛙声，连成一片，一浪高过一浪，从远处滚将过来，又从近处散发开去，此起彼伏，气势磅礴。 蛙鸣阵阵，并没有让人觉得烦躁，反而感觉到春夜的宁静。枕着蛙声入眠，梦里，有稻禾的清香！ 雨过天晴，浅水里，一团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用手一摸，黏糊糊、滑溜溜的。大人们说，这是青蛙的卵。 过不了多久，这些卵就变成一群一群黑乎乎的小蝌蚪。成群结队的小蝌蚪拖着小尾巴来来回回游来游去的样子，实在可爱，小伙伴们忍不住卷起袖管，下到水里用手去捧。当双手轻轻放进水里，连水带蝌蚪一起捧起来的时候，大家兴奋地叫着，开心地笑着。看着小蝌蚪在自己的手心里游动，心里乐开了花！直到手心的水渗光了，只剩下可怜的小蝌蚪，才将它们放回水中。 夏天，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我们常常一丝不挂泡在水里游泳，捉鱼虾，打水仗……当然，我们也捉青蛙玩。 那时，塆里年龄相仿的孩子很多。我们七八个男孩常常分成两组，我和严三、张三、张四一组；国安和李三、营、俊一组，我们展开捉青蛙比赛。捉青蛙不光用手抓，还要有“专用工具”。我们找一根一米长的竹棍，系上白线（索子），线头套上一个指头大小的棉球，这就是我们“钓”青蛙的工具。 带上青蛙“钓具”，提着装青蛙的袋子，我们几个就沿着池塘、水沟、稻田埂寻找青蛙。手够得到的地方，就用手偷袭，这是张三的拿手好戏。手够不着的地方，“钓具”就派上了用场。这时，我将竹棍夹在腋下，一手提着白线，一手从短裤头里掏出“小鸡鸡”，对着小棉球撒上一泡尿，将棉球淋湿。不知是棉球上的气味吸引了青蛙，还是棉球太像飞蛾引起了青蛙的注意。反正，只要将带尿骚的棉球在青蛙面前晃一晃，保准它会一口吞下。这时我顺手一拉竹竿，青蛙顿时飞出水面，被重重地摔到地上。还没等它反应过来，早被等在那里的小伙伴们一哄而上捉进了袋子。 撒一泡尿，钓两三只青蛙后，青蛙就不肯吃棉球了，所以小伙伴们轮流往棉球上尿尿。有时青蛙多，尿供应不上，几个小伙伴脸憋得通红，才挤出几滴尿来，我们只好“收工”。回到事先约好的地方，先比谁的青蛙多。输了的就提出比谁的青蛙大。实在比不赢，就炫耀自己捉的青蛙样子稀奇，颜色好看。你有“小青”，我有“花大姐”……最后通常是你“嘻嘻”笑着，把我的青蛙放归秧田；我“哈哈”闹着，把你的青蛙倒进池塘…… 毕竟青蛙吃害虫，是庄稼人的朋友，所以那时农村没有人吃青蛙肉。鳝鱼就不同了，它到处钻洞，把秧田的水都漏光了，很让人讨厌！何况它的肉质鲜美，自然成了我们的盘中餐。 我常跟着哥哥晚上去照鳝鱼。找一根木棒，绑上旧棉絮或麻布条，在柴油桶里泡一泡。点上火把，稻田被照得通亮。 哥哥在前面擎着火把照鳝鱼，我拎着装鳝鱼的小水桶紧跟着。 夏天的夜晚，萤火虫提着小灯笼穿梭忙碌着，小虫子绕着火把打转转。月光如水，蛙声如潮。“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阵阵蛙鸣，如醇香的美酒，醉了田野，醉了乡亲！ “咕呱呱，咕呱呱”是青蛙在歌唱；“咯咯，刚刚”是土蛤蟆的叫唤；就连泥土中的蚯蚓，也耳鸣似地伴奏着。它们合作得那么和谐，有主有次，有高有低，有粗有细；不急不缓，不温不火，不喧不噪，让人听了舒畅，清心。当你的脚步走到唱的声音最大最响处，叫声便戛然而止。而刚走过去的地方，蛙声又起。这样循环往复，蛙声一路相伴。 鳝鱼习惯晚上出动觅食，新插的秧田里，常有鳝鱼出没。发现鳝鱼，哥哥就把火把交到我手上。他猫着腰，右手迅速伸进水里，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见哥哥右手中指紧紧卡着一条鳝鱼。我将水桶递过去，哥哥顺势将鳝鱼灌入水桶。 遇到不好抓的鳝鱼，哥哥带有秘器——楠竹钳子。楠竹钳子是用两根一米多长的楠竹片子，用钉子固定一处，“钳口”刻成锯齿状的凹槽。发现鳝鱼太滑，就将钳口张开，悄悄靠近鳝鱼，双手用力一合，任它再油滑的鳝鱼，都不可能“钳”口逃生了。 一晚上捉的鳝鱼，常常够一家人吃几天。有时运气好，还能捉到一些鲫鱼呢！ 那时候，夏夜村里人常常在稻场乘凉。太阳下山以后，挨家挨户都在稻场上放两条板凳，将两扇门板搁在板凳上，再铺上铺盖，垫上凉席。吃罢晚饭，大人们聚在一起天南地北神聊，小孩子追着流萤，将捉到的萤火虫放进一个透明玻璃瓶中。看着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心中便生出无限的遐想。有时赖着父母讲故事，一边听着老掉牙的故事，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枕着一片蛙声，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熄灯的号声把我从回忆中惊醒。校园的夜晚，静谧、安详！蛙声，仍忽远忽近地传来。这蛙声，是天地间最朴素而亲切的天籁乐章！如天上的星辰，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闪烁；又如陈年的佳酿，让我沉醉在故乡的田野！ 赞 (散文编辑：可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