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那个春天,我和现在的老友那时还是“小友”。两人都不足二十岁,年轻得好似刚刚学会蓝天翱翔的小鸟,有点不知天之悠远深邃。我们任教在一处农村联中,当时初中学生大多十五六岁,我俩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大哥。当时农村教师紧缺,我们除了任一门主课外,还要带几门副科。我任初中语文、历史课,老友任数学、生物课,都做班主任,又兼着各自班的体育课。虽是刚刚任教不久,也没有多大的压力感和紧张感。当时学校条件有限,操场上除了一副歪斜的篮球架,就有两个沙坑。体育课除了做做广播操,打一打篮球,跳跳高跳跳远,就没有什么活动了。我们的联中坐落在一条南北走向的小溪西侧,小溪的堤坝上两排高大的毛白杨夹着一条幽深的小路,沿幽径南行两里路左右就是龙王河。那个时候学校管理不是很规范,因而我和老友商议把每周两节的体育课,挪到星期三的下午,再加上一节自习课,正好让学生到龙王河边游玩半天。 当时的龙王河水清沙白,岸柳婆娑,清澈见底的河水中各色小鱼嬉戏穿梭,让人忆起柳宗元《小石潭记》中描写鱼儿的句子,“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春日里的龙王河更是迷人,“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让学生们流连忘返。初春游玩的几次,男生们无非是学当时电影中的解放军,折柳枝编防空帽打水仗,拧柳哨,捉鱼捉蝌蚪;女生们三五成堆,聚在绿柳下开满一簇簇金黄蒲公英花的细沙滩上玩“拾宝贝”、丢手绢,跳房等游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忘记了是谁的提议:两个班按个子大小排队,按顺序出场;我和老友当“战马”,肩上各扛一个自己班的学生,肩上的学生用双手推对方,直至有一个从肩头掉到沙滩上为止,然后再换上另一个学生,与还在肩头的这个学生继续推斗,直到其中一个班学生全部“战光”,分出胜负,战斗才结束。有时学生“战事方酣”,我和老友“两匹战马”却双双瘫倒在沙滩上,这更是让双方的学生发出更大得欢叫声。一次游玩时,一个学生的脚被树根划了一道一寸多长的大口子,回家时我与老友轮流背着受伤的学生。来到学校校长知道后,并没有批评我俩,只是叮嘱送医疗室清理好伤口,不要感染了。送受伤学生回到家中,学生家长还向我表示感谢,怨自己的孩子不小心给老师添麻烦。正是遇到这样开明的领导、善良宽容的家长,沙滩激战这个游戏就成了保留节目。 哧溜溜,一片薄薄的瓦片擦着水面的打旋声中断了我的回忆。原来是老友“聊发少年狂”,手里攥了一大把薄石片,像孩子样在河面上打起水漂。“身手还像年轻时那般矫健。”听到我的嬉语,老友笑了。当我问老友还记不记得那次背受伤学生回家之事。老友突然问我:“此事如果是现在,这种活动肯定会被叫停。你说我俩会不会被要求写出检讨,受到通报批评?家长会不会把我们告上法庭,要求各种补偿?我俩会不会因此丢掉了饭碗?”“虽说不能假设,如果在今天,这一切皆有可能!”我想也没想直截了当回答老友。“实际上这种活动是非常有益的。我俩的班级向心力最强。学生之间有些小摩擦,一次活动后和好如初。学生有什么想法也愿意对我们讲。班主任工作省心省力,还做得好。”老友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其实我的语文教学最受其益。从那个春天开始,学生的作文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喜欢写作的学生写起龙王河畔的故事,也是有声有色。有的学生文章还登在《中学生作文指导》、《青少年日记》《中学生报》等报刊上。我也初步形成了自己在作文教学上的一些理念。” “是呀,‘春山暖日和风,阑杆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令人向往。龙王河畔的沙滩之所以让我们难忘,其实在我们的心里是那宽松的教学环境难以忘怀。”听到此,我望着眼前的翠柳沉思起来…… 赞 (散文编辑:可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