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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去世有些年了，可是我们家谁也没忘记过她。奶奶是个很苦命的人，十八岁就跟着爷爷到我们家，那个年代的生活条件我是没有体会过的，但是奶奶在世的时候经常会对我提起，她嫁给爷爷的经过，以及后来的生活。她也经常会向我埋怨跟爷爷过日子的艰辛，并以此嘱咐我将来一定要找一个条件好的男人。记忆中她经常会眯着已经皱纹的眼睛对我说“不知道你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人家，你结婚的时候我恐怕都已经不在了，要是能看到你结婚的那天多好。”我总是不高兴的说她“你才多大年龄嘛，老是动不动就说到这些。”但是奶奶的话似乎预知了她的人生，在我上大二那年，她因为癌症晚期治疗无效便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和爷爷辛辛苦苦倾注了几十年心血的家。那一年，她刚刚过完五十九岁的生日。 奶奶和爷爷在一起总是吵架，我是最明白的见证人，父母常年不在家，每个寒暑假我都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每次奶奶在吃饭的时候总是喜欢端着碗，坐在火塘边，身子靠在墙上，一脸不满地数落着爷爷，抱怨爷爷没本事，不出去挣钱，总是呆在家里，一辈子只知道种田，收拾他那几块坡地。爷爷反正也不说话，也不看奶奶一眼，自顾自地吃饭。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接奶奶几句话，奶奶便吵得更凶了，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奶奶在欺负老实的爷爷。 奶奶生病的时候，母亲辞了工作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为了她的治疗在家与医院来回奔波。奶奶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母亲是她最疼爱的大女儿，所以也留在了家里。这我是看得出来的，每次母亲回家探望，奶奶在电话里提前知道了，总是会站在屋前的木楼上远远地张望，看看下面田埂上有没有母亲出现。母亲一到家，奶奶就高兴得忙上忙下。每当母亲走的时候，她还是站在木楼上，看着母亲的背影叮嘱她一些话，直到看不见了，她还久久不肯回屋。我每次回家离开，她也是这样，她总是用对待母亲的方式对待着我。 除了母亲，爷爷也一直待在他身边，平时最看中地里活儿的爷爷，此时最多的是待在奶奶身边了。爷爷还是一如既往沉默。他给奶奶端水洗脸喂饭。奶奶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同时还不忘继续抱怨爷爷。爷爷始终不说话，静静的做着一切。 奶奶去世后，原本吵吵闹闹的一家人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葬礼一结束，我回了学校，父母也各自上班去了，留下爷爷一个生活着。他还是照样打理着他的田地，菜园子里依然按季节的种着时令蔬菜。那年冬天回家，我明显感觉到爷爷头上添了许多白发，背也有些佝偻了。 又是一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需要的东西，母亲也放假回家，在家里收拾。地里的庄稼已经没有什么可忙活的了，爷爷坐在板凳上“吧嗒吧嗒”的抽完一竿旱烟，便去堂屋里拿了一把锄头和撮箕，去了菜园子。我看到他走到了奶奶的坟前，站了一会儿，便拿着锄头找了块地挖土。我知道他要干嘛了。我因为没事做便也跑过去，问他“爷爷，你给奶奶垒坟吗？”他便停下锄头，望着奶奶的坟说：“是啊，草长得那么深，把坟都遮不见了，你爸反正是不晓得垒一下的。”说完他又继续挥动着锄头，挖了一堆土后便把土提到坟两边，用锄头砍去坟上长的草，用土堆上。等坟垒完了，太阳也快落山了，爷爷站在坟前眯着眼睛端详着，似乎是在对我说“这个坟头位置没有摆好，尾巴是斜的。”然后绕着坟走了一圈，便慢慢地走回家了。奶奶的坟被爷爷一收拾，看起来新了很多。坟前的菜地里一丛丛的大白菜长得很是青翠茂盛。 如今，我在远离家乡的城市里，还是会偶尔梦见奶奶，还是会经常想起她，想起她老人家在世时的音容笑貌，想起她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想起她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所有好的全部留给自己的孙儿和孩子。每每想起这些我总是情不自禁的落泪。我也想起爷爷，想起他一个人在老屋孤单的生活，想起他在田间地里忙碌的身影。 梦里，我放佛又看见了细雨中，爷爷穿着雨衣，戴着斗篷，挥着锄头在侍弄着奶奶坟前的那块菜地......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