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李白《把酒问月》)今年的中秋节撞上了黄金周,往日塞满小区车位的各种甲虫似的车辆,大多飞出去了,只有三两只孤寂地蛰伏在路灯的弱光里。夜空,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浓云像几床厚棉被严严实实地捂住了月宫的门窗,没有泄露出一丝月色。灰蒙蒙的小区花园草丛中,几只不知名的昆虫在鸣唱。花园的中心亭子里,烛光显得格外明亮,五位“空巢老人”在那里乐度佳节。他们同住在一个单元,秃顶上仿佛有一层反光材料的老张和性格爽朗的老伴是三楼的住户,退休前都是国家公务员,他们的儿子和儿媳已经持有美国绿卡;精瘦而又有点佝偻的老万与气质娴雅的老伴住在二楼,退休前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他俩的女儿和女婿到“天涯海角”度新婚蜜月去了;住在一楼的老王退休前是文艺工作者,膝下无子,老伴去年撒手人寰。
老张:那是全国人民大炼钢铁的年代,中秋夜,我们农学院大一的学生仍在山里挑运铁矿石。淡淡清风,飘拂薄云,朦胧月光,曲曲山道,大家几天没睡觉了,挑着矿石,颤颤悠悠,又睏又乏。猛然,老林里吼起了嘉陵江的号子,班长的家乡在嘉陵江边,他这一吼,大家的瞌睡虫全没了,醒眼观天,净空月更明,大家的步伐加快了……。不知老班长今在何方?
老万:“大跃进”时,我们读的是“农业中学”,课堂就在田野上。柳绿荷肥的夏夜,皓月当空,蛙声一片,我们排成一列在稻田中薅草,队长在田埂上“观察”我们的进度。他右手提着小马灯,左手拿着一根三尺多长的细竹子,他说是用来打草惊蛇,田埂草丛中会有蛇。起初,我们还弯腰用手薅草,时间长了,大家的腰慢慢都直起来了,只是用脚在水里搅一搅,“薅草”的速度越来越快,队长的小马灯离大家愈来愈远,在明晃晃的月光下,就像是萤火虫的一点暗光。当时,有一位同学作了一首顺口溜:“月亮明朗朗,照我薅草忙。前边听水响,后边草又长。你薅山一半,我薅两条岗。薅草放卫星,上了光荣榜。秋来收草籽,草籽不是粮”。后来……
老万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叙述,是女儿的电话,“爸,我们现在海滩上观赏明月,来的人很多,热闹极了。您和妈也在赏月吗?”“是的,你们欣赏‘海上明月共潮生’(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的景象,‘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张九龄《望月怀远》),我们在小区花园亭子里感受‘心中月’……”老万与女儿的通话还没完,老张的美国长途来了,“爸、妈,祝你们中秋快乐!”“我们和你万叔、万婶,还有王叔一起正在咫尺共婵娟呢。”老张到底是干了多年的领导,说话办事都考虑到方方面面。“祝万叔万婶、王叔身体健康、中秋愉快!”大洋彼岸的祝福使亭子里本来就欢乐的气氛又平添了三分。老王接过手机戏谑说,“那边的月亮是不是比这边的月亮更大更圆?”“王叔,您记错了,这边还是大白天,离月亮出来还早呢!”“哦,那么我们这边的是月亮姐姐,那边的是月亮妹妹咯。”“哈哈,哈哈哈!”笑声在夜空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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