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后的一个星期,正是莞马奔腾的时刻。我正蜗居在自己略显零乱而朝阳沐浴的客厅里,从电视直播中另眼看望这个工作和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街道在两旁渐次舒展开来,而成荫的绿树一直伴随奔跑的脚步,行进在周末倦怠而闲暇的时光里。当运动员冲线欢呼与激情庆祝的那一刻,除了习惯性地惊羡于他绽放出的万丈光芒,却依稀见到他来时路途的背后,竟然仍有无数的追寻者沿着他来时的方向,艰难地跋涉前行。一刹那间,仿佛发现,一路上真正隐藏着多少逐梦者翱翔的秘籍与宝藏,那是坚守的力量。
如果不是十五前那年春天偶然的一次机遇,我就不可能坐在这个陋室,亲眼目睹与经历这一切。
长途客车上,卧铺上层。看着当时流行的大片《空军一号》,耳边仍回响着诸多的挽留与不舍,心中仍掩饰着内心的怯懦与不安。彼时虽然正值青春年华,岂遥知将来的行程究竟停留在何方?只能怀揣那么一丁点理想与年少的轻狂,毅然坚定了自己尝试的方向。班车意外抛锚,我们滞留在一个陌生的地界。似乎注定,人生之旅,必然并不太平。
都说一个人要且行且歌,但除了诗歌与远方,毕竟还有些脚下的泥土,或许是沟壑。当拖着疲惫的身躯慵懒地回望,十五年涛声依旧,苍老的只有岁月。多少次收拾行囊回到家乡,又禁不住此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厚德与诱惑。是的,环望苍穹,天蓝海阔,前路茫茫,恍惚之中身游万仞而流浪远方。置身于混沌的尘世,见证十数年变迁,沧海桑田,似乎近在咫尺,而远观八荒。
可曾记得,多少次凝眸回望,路悠悠而独惆怅!母亲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而路灯下的脚步亦日渐蹒跚。华灯璀璨了城市,却掩不住遥远的怀念。当十五年的风霜累积成一摞惨淡的荣誉,有谁告诉我是谁赋予你云淡可以风轻的特性?纵有高山流水,鼓角争鸣,尽皆随雨打风吹,寻觅不到当初的任性。
于是,在长满青苔的雕塑前仰望,一曲壮歌响彻岭南大地:
五载离家别路悠,送君寒浸宝刀头。
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
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
故园亲侣如相问,愧我边尘尚未收。
这首著名的《边中送别》诗,是明代袁崇焕所作诗词之一。不写忧伤,不脱红尘,纵遭不幸,仍不道曲折。生于斯长于斯,袁崇焕用生命抒写了一首不屈不挠的赞歌,成为时代的脊梁,让后世无数人凭吊敬仰。三百七十多年来,还延续着一个忠义守信的感人故事,衣冠冢前,生死相伴,历史与现实竟然离奇暗合。浩浩东江水,蜿蜒逐浪高,千百年依旧笑春风,不改初衷。
城就在那里,愈觉落寞;路就在那里,越发漫长。涛声依旧,晨钟暮鼓,一十五年乡音依稀,而脉搏早已随之而律动。尚不知,迟暮桥头,故里亲朋如相问,银丝缕缕为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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