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生活真是好多了,电气化时代的到来,使人格外地对这看不见却不敢摸的东西有着强大的依赖性——前些日子和小孩收拾房间,数不出名的充电器就有好多,扔也不敢扔,留着呢,貌似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而停电这档子事,怕是也很稀少了。
去年早秋的时候,我下了班回家准备晚饭,刚把饭煮到锅里,突然间小区内一片漆黑——随着秋的临近,天是越来越短了。我手拿着锅铲,一时不知所……
而后,突然看到了我的烟灰缸,灵机一动,把准备炒菜的油盛出来一点点,用卫生纸拈成一条线,浸饱了油,一边搭在烟灰缸的边缘,从衣袋里掏出打火机,转眼间,一盏小油灯就做成了。
油灯的火苗跳跃着,灯焰上方冒着浓浓的黑烟。就在这闪烁的小油灯中,我一边与我的媳妇吃饭,一边想起了我在爷爷身边的日子。
我小时候是很淘气的——这与我现在大不一样-——我现在极是温和平静的老宅男——且又出奇地任性,而我的爷爷又格外的宠溺于我——因为那时他只我这一个孙子,所以,除了在谷仓和柴垛里放火这样极出格的事,其他的诸如把爷爷磨好的米和糠都混在一起,或是把爷爷种好的地里的种子都出刨出来,再不就是每日在家里的水井里捞鱼而且把水井弄得混浊不堪——天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爷爷都是站在一边很得意地笑着:“看我孙子……”
那时候农村的电是奇缺的东西,每天只保证晚上一两个小时有电,并且电灯还是如鬼火一样忽明忽暗,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这点电力也没有了,农村家家都有一个煤油灯——我奶奶称之为“洋油灯”,而且不只一盏,就象现在家里的各式的灯具一样——不仅各房间里有,在灶台上面的墙,也要挖一个洞,同样放着一盏煤油灯,那时农村家里最大的消费是火柴,或是灌装着汽油的打火机,男人把有新奇的打火机做为炫耀的资本,女人们为有一个打火极快且不费油的打火机也如宝贝一样的放在孩子们够不着的地方。
蜡烛不是没有,但因为蜡烛亮度比煤油灯高,且价格也不菲,所以一般情况下不准用,但于我除外,因为我四五岁的时候,我爷爷觉得应该给我“开蒙初训”了,所以晚上要我背诵三字经之类的古书,又因为我怕黑,所以爷爷允许点灯,却又怕煤油灯的烟熏倒我,于是把家里舍不得用的蜡烛拿出来点起——我前面说过,我小时候是极淘气的,而且四五岁的孩子,背诵那些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古书,也很不耐烦,经常念着念着就玩起来,忘记了读书的事。而且还嫌蜡烛不够亮,要点两只,我的几个叔叔们无奈地叹气,但慑于我爷爷的严威,对我这不成材的侄儿也毫无办法。
一天的晚上,家中的蜡烛都点没有了,只剩下几只蜡头,可是我仍然不肯要煤油灯玩,我也知道,煤油灯弄洒了油会着火,于是只喜欢玩蜡烛,因为蜡烛不够,我又哭又闹,一定要点亮亮,谁哄也哄不好。无论是爷爷背着奶奶抱着,还是叔叔们轮流找开心的事逗我笑,我总是不肯,百般无奈,爷爷找来一只断了杆的炒菜铁勺,到灶坑里借着余温,把家里剩下的几只蜡头融化成水,然后找来煤油灯的捻子——也就是灯芯草做的绒绳,一根一根地拈出四五根,再挨排摆在铁勺中,找一个空罐头瓶,把铁勺放在上面,于是一个格外亮的好几枝灯捻的大蜡烛点起来了,我不再哭了,开心地玩着爷爷给做的“大灯”,但未等这大灯中的蜡油燃尽,我已在奶奶的怀中睡着了。
因为童年的记忆,使我在突然停电的时候,自己信手做起一只油灯——饭吃完了,电还没有来,我和我的媳妇一边候着来电,一边听我说我做这只灯的经验之谈,荧荧的灯火中,我的眼中也闪着不定的光——因为我知道,我在忍着泪水——宠溺我的爷爷和奶奶,早已不在人世了,而我自己,也年过四旬。(2012-04-05——于清明节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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