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造就了故事,故事丰满了时光。人是伟大的,可以点亮时光,放射出无穷的光芒,演绎出精彩的故事;人也是渺小的,时光会消磨掉一切曾经的光彩,让曾经的惊天动地慢慢地成为一缕硝烟,再无踪无迹。 军工人何尝不是这样,几十万山东小三线军工人,半个世纪的时光,取得了累累战果,创造了无数奇迹,完美诠释了国家和人民赋予的责任和使命。军工故事,是青春的赞歌,是生命的力量,是血与汗浇筑的辉煌。大江东去,浪淘尽,今天我们同样也感觉到了渐渐消失的号声和歌声,慢慢走远走散的人群,甚至日益模糊的记忆。 这是必然载入历史的事件,2016年11月28日,中国第二家国家级“中国军工文化园”在民丰厂原址应运而生,这要归功于东蒙崮乡旅游公司王吉德先生,一位民营企业家高瞻远瞩的眼界和胸怀,更是以张志强先生为代表的军工人“只争朝夕”使命感的成果。12月,山东小三线军工文化研究室宣告成立,二十几位平均年龄六十多岁的军工人,举起了“军工文化”的大旗,这是伟大的创举,是几十万军工人的精神令旗。军工文化园一经建立,就成了山东军工人的“故乡”和精神家园,民丰厂、工模具厂、前进厂、裕华厂……,老少三代军工人纷沓而至,成就了久别重逢的欢喜,忆往昔的万千情怀。家,永远都是温馨的港湾。 我轻轻地抚摸者“时光故事”这四个凸起的金字,想着“半个世纪”是何等的遥远和缥缈,又是那样的清晰和亲切。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浮现这样的画面,1965年的春天,在沂源县土门公社左家峪村的山坡和山洞里,二千多名建设者们日以继夜地挥汗如雨,靠镐头、铁锨这些简单的工具挖洞盖房,住着简陋地不能再简陋的“干插缝”房,吃着“三七”比例的馒头或者窝头,高唱着“工人阶级有力量”,呼喊着铿锵有力的号子。一排排房子建好了,一个个车间响起了机器的轰鸣声,“当年设计,当年建设,当年投产”的三个当年是何等地荣耀。二十年后的1985年,在二十年厂庆的联欢晚会上,二十岁的我朗诵着我写的“九四五赞歌”,当读到“三个当年”时,台下是热烈的掌声,我是饱含热泪。 序幕拉开,就是这样的鲜艳。军工前辈们从沈阳、济南、青岛等城市的大中企业、科研机构,带着简易的行李,“听党安排,听毛主席指挥”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青年学生在大学毕业的分配志愿上郑重地填上“到艰苦的地方去,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满腔热血地来到这里,一批批退伍专业军人甚至连家都没有回就跟随“集结号”来到这里,这就是我们的第一代山东三线军工人,他们是优秀的共产党员、知识分子、钢铁工人。我这个后来的军工徒弟,在建厂十九年后的1984年进入九四五厂,科研所的师傅们讲起建厂和厂史,骄傲和自豪总是无限洋溢。后来的工作经历中,我做过很多年的企业文化建设与管理工作,用现在的眼光看那时候的九四五文化,我的表述是: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是共同的使命,“铁人精神”“雷锋精神” 是共同文化,前辈们艰苦奋斗无私奉献是国家文化下的“集体表现”和“个体呈现”。这种高度同一的文化力量是强大的,它构筑和指引了军工人的理想和行动,创造了军工人十几年的荣耀和自豪。 时代的发展,不仅仅是时光的前行。上个世纪进入到八十年代,国际国内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或者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小三线军工肩负的国家使命逐渐完成,进入到“后军工时代”。这个时期的军工企业的使命就是:军转民。 这个“转”字,说说简单,做起来绝不是我们想像的“上甘岭”,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就可以取得胜利的。但这个“转”,却实实在在成为了山东小三线最为重要的分界线,军工人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军,是什么?专用的设备、专用的产品及渠道、专业的人员、地处偏僻的山区、五脏俱全的企业小社会、坚强但保守的观念。民,是什么?市场、信息、产品、技术、资金。军转民,实际上就是“没有的你要有,不会的你要会”,至此,小三线军工企业也就进入到了发展的第二阶段:顽强挣扎时期。还有更好的词来形容吗? 1985年的九四五厂,已是举步维艰。记得那一年,工厂制定了“650-720-30”的目标,号召全厂职工开发民品,全员销售。以后的几年,陆续开发出制药机械、电热毯、活络扳手、磁电机、花生脱壳机等一系列产品,军工人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示。同时,另一种现象也在动摇着企业发展的基础,就是:人员的流失。千方百计争先恐后地“逃离”这偏僻的山区和看不到希望的未来,成了基本的共识。而真正实现逃离目标的,恰恰是有技术、有才华、年富力强的人,企业发展的内动力在逐渐衰退。那时,我还年轻,不谈挣脱,但感到的是恐惧和迷茫。 1989年,当军工企业下放到地方管理时,“军工”已成为一个概念,一个“过去时”。“血脉”的割裂,让这些企业的“未来走向”出现了质的变化,或许这才是真正实现了“军转民”。当然,地方政府认真执行国家政策,在自身也有很大困难的情况下,克难攻坚、咬紧牙关,终于在九十年代上半期完成了企业的搬迁。 进入城市的军工企业,除了地域的变化给军工人带来更多的心理变化、生活便利和择业优势外,并没有经营上的转机,企业也陆续破产重组、被兼并等,山东小三线军工企业实际上已是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小声小迹”了。融入到城市洪流中的军工人,克服各种困难,自强不息,顽强扎根,并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时代弄潮儿,成就了一番恢宏的事业。但令人痛心的是,也有许多“弱城市生存能力”的职工贫困潦倒,沦为城市贫民,也发生了些许让人痛心的悲剧。这个时期,还算是山东小三线军工史的一个阶段吗?如果是,那就算“使命结束期”吧。 今天,游走在“军工文化园”里,去触摸曾经的沧桑,回忆和感悟逝去的时光,听年轻的导游讲述着“加工过”的军工故事,感到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历史不容细看,历史不许如果。但我想,如果可以回首,如果可以假设,以今天的智慧挥斥三十年前的“大盘”,会不会有另一番景象呢?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崔颢的哀叹,不应该也不会在千年后我们身上重演。“军工文化”的大旗已迎风飘扬,军工精神的号角已经吹响,几十万人和半个世纪时光汇集而成的军工故事,会充满民丰厂这个曾经的“军工黄鹤楼”,让它丰满美丽、熠熠生辉,让它青春焕发、永葆活力。 我用心倾听着这“留声机”发出的声音,听到了,听到了,是那样的高亢那样的嘹亮,在播送着一个时代的美丽歌声,播送着山东三线军工人的时光故事。 李赋春 2017年5月7日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