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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弯下了腰是一辈子辛勤劳累的后果。父亲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参加了抗战，八年抗战结束后，又转入山东莱阳专署、莱州行署工作，这对于家庭来说，是荣耀的，对于个人而言，是风光的，可对于父亲来说，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反而更苦了。因为祖父常年不在家，即使每年回家一次、两次，也帮不了家里什么忙，家里的事情不仅顾不上，有时还会给家里增添这样那样的麻烦，也就根本不指望他了。
家里没有顶梁柱，繁重的农活靠谁来干？那时的农村可不像现在，农民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土里刨食过日子，不出力种庄稼，庄稼就会给个样看看，庄稼长不好，农家就吃不上饭，就要饿肚子，所以，家里的农活总得有人干，总不能让裹着“三寸金莲”的祖母耕耩耘锄吧，没办法，只上了三年半学的父亲被迫辍学，十几岁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像大人们一样整天在毒日下辛勤地劳作，耕耩耘锄，什么农活都得干，年少的父亲经常累得腿痛胳膊酸，晚上躺下就不想起来，可第二天还得继续拖着酸痛疲惫的身体上坡干活。年老的父亲经常说起过去的往事，说他按着犁把耕田的时候，有人就笑他：“刚有犁把高就开始耕田、粑地了。”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我劝着父亲不要说这些了的时候，也替父亲感到心酸。那时，父亲辛勤的劳作仅仅能维系着家庭的温饱生活，可正是为了填饱肚子，不惜累坏了父亲尚未成年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腰腿痛，留下了病根。即使有了腰腿痛病，父亲的辛勤劳作却始终没有停止过，就是父亲当生产队会计、大队文书的那段时间，也几乎没减少到田里劳作的时间，把责任田耕作的有模有样，有时还帮弟弟干些田地里的活，父亲与土地打交道几十年，繁重的农活累垮了父亲的身体，也为父亲后来弯下了腰留下阴影。
父亲的劳累远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很多，他比常人吃了更多的苦，受了更多的累，流了更多的汗，在别的孩子还在欢快上学的时候，他已辍了学，成了“小庄稼把式”，当别人正在憧憬青春梦想的时候，他已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父亲还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就与祖母一起商量着打墙盖屋的事儿，那时盖屋可不像现在这样简单，一丁点儿的事都得自己考虑，就是不起眼的小钉子都得自己打算，把物料一样样细细计算着，再到城里来回跑着购料，料备齐了，还要掂对着找匠人，找小工，等盖起了屋框架，还要把里面的土一车车的运出来，起屋的时候，还要做好了饭菜，好好照应着大工、小工，这一连串的事忙下来，好汉也累垮了，何况父亲那时还未成年的单薄的身体，经受过来，不论身体和大脑肯定遭了不少罪，块块土墼、砖瓦都倾注着他的心血，父亲常说：“我这一生共盖了24间屋，最多的那一次就盖了11间。”父亲盖屋耗费的不仅仅是心血，这更加重了他的腰腿痛，过去辛勤的劳累，留给日后的是身体的病患。有时回老家时，听到父亲半夜痛起来，我听着也就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了。特别是前几年有一次我回家时，突然发现父亲怎么躺在炕上，我急忙上前询问父亲怎么了，他说没什么，我又觉得不对，怎么炕边放着一根拐杖？这时我心里就明白了八九，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当时我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泪水止不住往下流，那次，父亲就连和我们坐在一起吃顿饭都坐不住，我有点埋怨父亲为什么不告诉我，父亲说怕影响我工作，我听了心里真难受，饭也没吃，就把父亲接到医院检查，后来，在朋友的耐心治疗下，父亲扔掉了拐杖，我的脸上才有了笑容。父亲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把幸福带给了我们，把病痛留给了自己，埋在心底，默默地承受病痛的折磨，还不让儿女们知道，多么伟大的父爱，多么可亲可敬的父亲。
前些年，我偶然发现父亲的腰渐渐有点儿弯曲，而且走路也不如从前那么轻松，我心里真难受，不知是啥滋味，我知道这是父亲年轻时尤其是未成年时辛苦、操劳留下的病根，我却徒劳似的劝说着父亲贴着墙站直锻炼，经常直起腰来走。但父亲却苦笑着说：“强直着腰走很痛，过去累得，上了年纪越来越厉害，直不过来了。”近几年，我越来越发现，父亲的腰弯曲的更厉害了，个儿也显得更矮了，可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却越来越高大了。
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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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