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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以一个成人的身份回到故乡去祭祖，心里充满着感念和自豪。 刚到家，母亲就安排大哥上街去买菜。我赶忙拦着说：“妈，我又不是客人，买什么菜啊？”母亲说：“你是大人了，一年回来不几趟，不管咋样也得变变样。”然后对着大哥说：“赶紧去，买点肉哦！”随手塞给大哥一把零票。 大哥走后，我在父亲、二哥的陪同下到祖坟上去祭了祖。在父亲的带领下给爷爷、奶奶、太爷、太奶跪下磕了头，又给祖坟添了土，清了草，扫了墓。 中午回到家，父亲不但把大哥、二哥叫来了陪我，还叫来了好几个堂兄。母亲从秘不示人处拿出了两瓶酒，放到桌子上，对我说：“工作了就是大人了，今天跟你的几个哥哥好好地喝，放开地喝。”当时，我心里就在想，妈妈也许是把我这趟回家当成我的“成人礼”了。 落座时，父亲说：“小三是从城里来的，远道上的人，坐在我的旁边，你们几个就按照年龄坐吧。”我感到莫名的惊诧。上大学前，家里来了客人，我是没有资格上桌的；上了大学后，父亲允许我上桌了，但一直是最卑的那个位子——处于替人斟酒、端菜，专门伺候人的位置上。今天父亲却把我安排在了客人的位置上，这是为什么？父亲看到了我的困惑，不由分说就把我强拉到了他指定的位子上，其他人也依次落了座。 酒过三巡后，父亲端着酒杯站起来对我说：“小三，我跟你喝一杯。咱祖祖辈辈就出了你一个有能耐的人，你给咱家长脸了。咱们家得感谢你，连你的爷爷奶奶、我的爷爷奶奶也得感谢你。希望以后，你这颗读书的种子在咱家能带个好头，辈辈都有人考上大学。”我赶紧端着酒站了起来，感觉连耳根也在发烫，眼眶里有股热流在汹涌，哽咽地说：“爸，快别这么说。咱村有考上大学本事的不只我一个，单单我考上了，为什么？没有您，我能考上吗？”人生第一次与我的父亲同饮了一杯酒。酒杯再次斟满后，我端起酒杯，对着一直站在一旁的母亲说：“爸，妈，我为什么能考上大学，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做了您们的儿子，我敬您们一杯。”说罢我仰头一饮而尽，那杯酒里有我的若干的泪水。 母亲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地往下掉，她转身去厨房了。 一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各个眼圈都有些发红，有些潮湿，人人都低下头不敢看别人，很是担心一旦看了别人，自己就会忍不住。好一会，大哥站起来，端起酒杯对着我说：“老三，你说的没错，没有咱爸咱妈，你考不上大学。我带个头，咱哥几个一起敬咱爸咱妈一杯。”一桌人，连同几个堂兄，哗啦啦地站起来共同喝了一杯。喝完，别人都坐下了，大哥依然站着：“话又说回来，同样的爸妈，我跟你二哥就没考上大学，这与自己也分不开，咱们弟兄几个跟老三喝一杯。”于是除了父亲之外，全桌的人又喝了一杯。然后我说：“我上学，家里地里的重活全是大哥二哥干的，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也考不上大学，大哥、二哥，我敬你们一杯。”与大哥二哥又共同喝了一杯。 在这之前，我不管在哪里喝酒从来都没有超过过三杯，今天前后已经七八杯下肚了。我感到我的头在发胀，比往日大了许多；脸滚烫滚烫的；身上有些出汗。这时母亲又端上来两盘菜。我对母亲说：“妈，咱家来客向来全是你一人做菜，打理，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吃过一口，从来都没有喝一杯，尽是伺候人了。妈，今天我敬你一杯。”妈笑着说：“三儿，今天喝这么多，看你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估计一定醉了。但说话还那么在板，不说疵话、胡话、错话，是个干大事的料，妈没白疼你。好，妈跟你喝一杯。” 酒宴结束时，我走路开始打飘了，母亲早已收拾好了床铺，我倒头便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我要回城了。母亲给我收拾了家里很多的农产品让我带着。这让我想起一种情景：家里来了城里的客人，人走的时候，母亲总会收拾一些稀有的农产品让客人带着，客人也总是欢天喜地接纳了。看来母亲真的是把他的三儿当成客人了，我心里一阵阵的酸楚：辛辛苦苦地把一个孩子拉扯大，结果却拉扯出一个“客人”来。我强忍住内心的翻腾对母亲说：“妈，我是你儿子，永远是，你别对儿子这么客气。这些东西都是咱家里的东西，我经常吃，我不需要带，想吃就回来，不就行了吗？”母亲没说什么，一副若有所思、若有所失的样子。于是，我只好挑了一包野辣菜，跟母亲说：“我喜欢吃这个。”母亲依依地跟我说：“昨天来今天就走，不能多待一天？”我嗫嚅着说：“妈，我就请两天假……”父亲说：“让他走吧。公家人，哪能像咱，想咋样就咋样。” 出发时，母亲、父亲把我送到村口，一路上也没有更多的话说，就是陪着你。到了村口，他们还要继续送，我拦住了他们。我走了很远，他们依然站在村头风口里，白发飘飘……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父母养大一个孩子，就是送走了一位客人啊！我长大了，就成了父母的客人了……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