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爸爸：您走了。您就这样走了，您走得那么匆匆，没能让我们儿女多看上一眼。我知道您心里什么都能放下，唯一放不下的是您的四个儿女。您毕竟还没有到该走的年龄啊。爸爸！
 

　　父亲：您走了，永远的走了……
　　西牛山下，一杯黄土，掩埋了您的忠骨，您化作了山的一脉。
　　这座山太静了，只有在每年清明时才时不时被鞭炮声惊醒。不知道父亲此刻是否也醒来了？
　　
　　我久久地伫立在您的面前，默默地献上山菊花编织的花环和这寄往天国的祭文，在这秋风萧瑟的旷野，告慰您的在天之灵。
　　
　　我并不是每年清明都要回来扫墓的，活着的人总有那么多做不完的事，而我工作所做的事又都是父亲生前经常的叮嘱。但今年秋天我却是一定要回来的，我是专程来给父亲送祭文来的。
　　
　　弟弟和姐妹们在父亲坟前点燃了一支支香，我拈了三支香，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给父亲磕了三个头。弟弟和姐妹们摊开了很大的一盒鞭炮环绕在父亲的坟上准备点燃，我连忙向他们摆摆手：“先别点，等我念完祭文再点。”我站起来，拍干净膝盖上的泥土，拉拉直折皱的衣角，端端正正地立在父亲的坟前，我开始一字一句地念了。我这篇祭文近四千字，是利用好几个夜晚含着泪水在键盘上一字一句敲出来的。我在祭文中回顾了父亲勤劳辛苦的一生，称颂了父亲善良正直的美德，抒发了我们对父亲的深切怀念。本来我早该了却父亲的这桩遗愿的，但不知为何我却一直迟迟未能动笔。工作忙固然是一个原因，心情静不下来也自然是一个原因，自感读书不多也是原因吗？似乎这都不能拿来作为借口。我念得很慢，很慢，惟恐父亲听不见听不懂。；三十多年了，父亲还记得您儿子的声音了么？
　　
　　那时候，我们兄妹四人，全家六口，全靠您养活。家中十分贫寒，想想您含辛茹苦供我们兄妹上学......。记得是1983年初秋的夜晩，天空密云滚滚，似乎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我正在教室参加集中复习，突然，我十三岁的三弟冲进教室，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神情紧张，滿脸是泪，全身是汗，满身是泥，手上还有血，待他看清我后，直扑而来，结结吧吧地说：“大哥……爸……爸他在山上砍柴时，从山岩上摔下来啦，现在……在……在县医院抢救。”我一听，头“嗡”的一声站立不稳，我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了许多，假也未请，东西也未收拾，拉着三弟就往外冲，疯也似的一口气跑到县人民医院，只见您全身是血，满身是伤，睡在急珍室雪白的床上，您两眼紧闭，脸色苍白，破衣烂衫，一双破球鞋穿在脚上，半节脚指伸出鞋外，四周站满了亲人和乡邻......突然医生直起腰来，摆摆左手说：“来得太晚了，瞳孔巳放大，人不行了。”我一听，霎那间如五雷轰顶！梁断瓦崩，我“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爹……我可怜的爹啊！您……这是全为了儿子呀！您为了儿子上学，起五更，睡半夜，风里来，兩里去！您上山砍柴，您还要挑到集市上去卖，您从不浪费一分钱，从不多吃一囗饭，您一生节俭为儿女，您从没享过一天福啊！可怜的爹啊！”我双腿跪地，哭得死去活来，在乡邻门的帮助下，我摸爬滚打也不知怎么回到家中，此时母亲也昏倒在床上……
　　
　　爸爸：您走了。您就这样走了，您走得那么匆匆，没能让我们儿女多看上一眼。我知道您心里什么都能放下，唯一放不下的是您的四个儿女。您毕竟还没有到该走的年龄啊。爸爸！
　　
　　送葬那天，天阴沉沉的，象为您哭泣。花圈摆了一院，挽帐挂了一院。乡里乡亲都来了，他们都呜咽着、哭泣着，他们在想，他们失去了一个好兄弟；失去了一个好乡邻；而我却在心里觉得有好多话要对您说，可是您却……我的眼前一片天悬地转！捧着您的骨灰，睁着肿痛的双眼，我哭喊着，爸爸、爸爸……我敬爱仁慈的爸爸，您就这么化做一缕轻烟飘走了，永远地告别了尘世，我再也无法寻觅您的踪影，生死相隔，永生难见！
　　
　　以后的日子，夜梦中常勾起了我对父亲的思念，泪水湿透了枕巾。抑制不住的抽泣常常扰醒了妻子，她默默的下地，为我投一条湿毛巾。几十年在一起生活，她知道我为什么。她知道我工作压力，生活里的困难都不会使我这个男子汉哭泣。只有对父亲的思念才能让我如此的悲伤！
　　
　　起风了。枫叶片片飞落于我的脚下，您的坟上。是您感应到我们存在的哀戚，爸爸您的魂魄飞回来了吗？手轻拂过您的坟头，我开始为您梳妆。那些坟头上的凄草，就似您杂乱无章的发。我将仔细的为您梳理。我的手沾满了潮湿的泥土，我无法用华丽的字句写出优美的痛入骨髓的祭文来祭奠您。只有这样，用我的心祭您一世的英灵。
　　
　　在我深切怀念您的同时，也经常开导自己，不要沉溺于悲痛之中不能自拔，这也是您所不希望看到的。要正视现实，放下便是，在有限的生命中，活一天就活好一天，活出生活质量来。要当名利的主人，不当名利的奴隶，千万不要把名利看得太重，千万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亦为人父，大弟走入军营，二弟也考上大学，小妹也有工作，我们兄弟姐妹相继飞出山沟，也都成家立业了，今年中秋我们兄妹四人都携儿带儿女又来父亲的坟上，我们齐刷刷地跪在父亲的坟头，给父亲烧香烧纸，我泪流满面哭诉着说：“爸爸，您看到了吗？您的儿女都有出息了！都给您老人家争光啦！
　　
　　我一字一句地读给父亲的祭文，幻觉中似乎看到父亲正在静静地听着。我童年时见到的坐在矮凳上的父亲，我少年时见到的送我上学的父亲，我青年时见到的在县医院卧榻的父亲，像电影中的蒙太奇镜头一一在我眼前闪过。父亲总是那副带着慈祥笑意的样子，这不？我分明又见到父亲笑了，仿佛在对我说：“儿子，你到底给我送祭文来了，你还没有忘记爸，爸高兴啊！”
　　
　　我含着眼泪轻轻地念完这篇迟到的祭文，我们肃立在父亲坟前，然后掏出火机将祭文在父亲的坟头焚化。注视着像只只黑蝴蝶般飞舞的纸灰，我心里默默地和父亲说着只有我们父子之间才理解的悄悄话。这时，鞭炮声如炸雷般响了！
　　
　　……燃烧着的纸花瞬间化为一群群黑色的蝴蝶在空中翻舞着，犹如我破碎的心在一片片地散落。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爸爸了，再也没有喊一声爸爸的机会了！我的喜与乐，我的哀与愁，爸爸，我再也没有办法向您诉说了啊！
　　
　　天堂的父亲，您在黄泉路上一路走好！我们会永远怀念您的，您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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