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11日(农历十月廿七)5时50分,我的祖父寿终正寝,享年94岁。 爷爷离世前一个月,突然有一天就感觉没了力气瘫在了床上,每日只能进些流食。老人虽然耳朵有点背,但是思维还很清晰,他可能自感时日无多,召平时只偶尔回来的儿孙、侄儿等来见一见。那天,是个周末,我们一大家子都赶了回来,都聚在爷爷身边,他还能清除的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嘱咐我的父母辈的要保重身体,嘱咐我们孙辈的努力工作,嘱咐重孙辈的好好学习。 爷爷兄妹5人,只有他一个男的,那4个姑奶奶都先他而去,爷爷是最长寿的。爷爷养育了5个儿女,头尾是女孩,中间是3个男孩,大姑前些年因病去世了。前些年有一次爷爷病的不轻,按他的意思就放弃治疗,最遗憾的就是最小的2个妹妹还没有成家,现在孙辈的我们都已经成家有了孩子,所以爷爷走的很安详。 爷爷是一名普通的农村人,可能出了我们村就没几个人听说过他,但他这个年纪认字的老人在我们苏北农村是很少见的,可能我们祖上家境还是不错的。父亲是长子,我是长孙,所以爷爷对我和我的儿子很偏爱。爷爷的脾气很大,三叔说小的时候只有我是不挨他训的,都随我闹腾。那天,我儿子是请假回来看望他的,孩子拉着他的手问他感觉怎么样?他摆摆手说:“我没事,不要请假,不能耽误学习。”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我的泪不禁流了下来。 我在上学以前是在老家生活的,父亲上班是早出晚归的,母亲上工也不怎么管到我,那个时候我每天最重要的活动就是随着爷爷放牛。八十年代初,机械化还是口号,农村人还是离不开耕牛的,我们村也不是家家都养得起牛的,所以我们家的大水牛很是让村里的小伙伴羡慕。 每天随爷爷出去放牛,爷爷都是把牛牵到一处田埂,把牛背上铺上垫子,然后站在田埂上一把把我抱上去。然后,他抽着烟,拽着牛绳,不紧不慢的挑有嫩草的地界晃荡。我就在牛背上小三子、小北子……大呼小叫地呼喊村里的小伙伴,等来的差不多了,爷爷又把我抱下来,笑嘻嘻地看我们挖憋脐、挖茅草根,等我们一个个都滚成泥猴了再把我抱到牛背,把村里的孩子轰回家。每次到家,奶奶都是一边埋怨一边给我换衣服,隔天却还是老样子。 有一年插秧季,爷爷用牛耙田,我在田边跳着脚要站到耙上。拗不过我的爷爷找来一个大的篮筐,筐里垫上许多草后放到耙上,小小的我就坐到框里看着站在耙上的爷爷咯咯的笑…… 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就随父母住到了镇子上,虽然离老家不远,却回去的少了。每年的清明节是必须回去的,因为我们这里的习俗是清明节要上坟扫墓的。所以,每年爷爷都要领着我们孙辈去上坟。一路上,他都是絮絮叨叨的讲些现在我都查不到出处的神话故事,那时的我和堂弟堂妹是没心思听的,因为田埂上的茅草芽已经冒头了,摘的迟了就不甜了;路边的小辫花开的也灿烂,不摘的话就被别人摘去了…… 父亲在乡里的一家叫做“炕房”的乡镇企业从学徒一直做到厂长,后来因为母亲要帮助我们照顾孩子,就来县城开了一家家装门市,和我们一起居住到了县城。堂弟堂妹们也一个个的长大,一个个地出来上学、工作,逐渐的也只有清明节、中元节、冬至、春节这4个我们这里需要祭奠先人的节日,一大家子才想办法回来聚一聚。这样的日子是爷爷最高兴的时候,一边看着我们的孩子提给他香烟一边埋怨我们乱花钱,忙不迭地去拿给孩子们准备的零食。祭奠先人的时候,他总是不厌其烦的给我们讲一遍贡桌饭碗摆放的顺序和插筷子的双数,告诉我等他百年以后又应该做怎样改变。看着我的孩子恭恭敬敬的磕头,细细数着一家人里有谁没能回来,叫我孩子替没回来的人磕,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次帮忙讨要替磕头的红包。 转眼,冬至节到了,爷爷的头七也过几天了。贡桌上的饭碗还和去年一样是6只,去年插3双筷子的第一只碗却撤去了,最后补上了一只插1算筷子的碗,父亲说这只碗代表爷爷。我工工整整地磕头,替没有能赶回来的媳妇磕头,替没有能请假回来儿子磕头。
2020.12.21(庚子年﹒冬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