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

李朝元

养生·长寿·近亲结婚

以及被拷问的科学

广西电视台的《长寿探秘》是我非常喜欢的节目之一，不光因为它讲养生，探寻长寿的秘诀，还因为它是一份乡愁。这里讲的养生长寿老人似乎离我都非常近。一是距离近：巴马、马山、凤山、大化诸县位于我故乡的周边。宜山更是我亲近的故乡，我生长在它下辖的一个名叫“龙头”的乡镇。所以每次看它亲切感油然而生。二是我的故乡甚至我的家族里就有很多长寿老人。看过之后对自己养生长寿充满信心。

妻子是地道的青岛人，她看长寿节目比我还积极，每期必看。如果耽误了就从“回看”的栏目里找出来补看。开始我们家的电视没有“回看”功能。为了满足妻子“回看”这件事，我专门上电信部门定制了“回看”功能。

一个因为故乡的缘故喜欢这个电视台，喜欢这个节目。一个是因为养生、长寿、健康、保健，喜欢上这个节目。夫妻在这里又找到了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语言。

我们谈得最多的是长寿的“秘诀”。在这里不得不称赞节目策划和编导人员的水平，一个“探”字将我们紧紧抓住，又在一期期不尽相同的节目里给出的长寿秘诀让我们思考、对比，寻找它的答案。刚开始我们得出了一个“火麻油”、“火麻菜”的答案。巴马人爱吃火麻菜和火麻子炼出来的火麻油。这个答案未免让我们失望。地域不同，相隔几千里的青岛，上哪去找这种这种植物！失望的还有那里的山水。有一期的节目似乎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巴马人长寿的秘诀是盘阳河的水，和深山密林中好几万的富氧离子。同样的道理，我们居住在这座喧嚣的城市里上哪找这样的山，这样的水？突然有一期节目让我们眼前一亮。给出的答案似乎是饥饿长寿法。说的是节目中的长寿老人，因家庭拮据，常常吃不饱，能吃个七八成饱就算不错了。吃个七八成饱这个饥饿长寿法很快被我们接受，平时吃四两现在改成三两不就行了。说干就干，马山行动。从那开始我们基本保持了七八成的习惯直到现在。再看下一期节目。长寿老人吃的都是粗粮淡食，不沾肥肉，少吃瘦肉。这个方法妻子很容易做到，她常常买来玉米面、小米面、荞麦面、地瓜面等粗粮，几乎天天吃。再找来一克的小木勺，做菜时按照“淡食”的标准，半克半克的度量加进食盐量。我可不干了，肥肉可口，小时候吃不上肉，现在生活好了，正是吃的好时机。和妻子有了意见分歧，妻子说服不了我，她吃她的粗粮，我吃我的肥肉。几年下来我大腹便便，血压血脂不断攀升，只得向妻子靠拢。

有一期介绍长寿老人爱吃肥肉。有一期介绍长寿老人爱吃糖。有一期介绍长寿老人爱吃辣。有一期介绍长寿老人爱吃咸……期期下来，各有不同又个个长寿。让我，特别是妻子茫然，无所适从了。妻子说吃粗粮是对的，她拿查体时大夫称她“飞行员”的血压，和一头黝黑的秀发作例子。我说吃个七八成是对的，我拿下降的血脂和血尿酸指标作例子。实践出真知。我们认为对的我们都坚持了。但是我和妻子的意见还是统一不到一处，还是各持己见。有一期节目看到一位长寿老奶奶，说话就笑，张口先笑。主持人提出了“笑”也是长寿秘诀这样一个结论。我和妻子欣然接受了这个结论。妻子说不操心、少愁事才能长寿。我则从生理学的角度分析，操心多了，造成内分泌失调，正常的生理循环，生理“生态”受到影响，肯定影响身体健康。可是转念一想，很多革命前辈出身入死，他们一样长寿。比如吕正操将军，享年106岁；萧克将军，享年102岁；张瑞将军，享年105岁；吴西将军，享年105岁；陈锐霆将军，享年104岁。他们个个都是开国将帅，个个都为革命事业操碎了心。

那天和一位年长的同事也谈起长寿。他说长寿靠医学，不能看个别，一个两个人长寿是特例，无法找到规律。要看群体，从群体长寿里找到长寿的规律，然后促进个体、群体都长寿才是社会和医学追求的目标。他举了香港、上海、纽约的例子。哪里的医学发达哪里的平均寿命就长。他的一席话很有道理。长了病有地方治，能治好，寿命才长。没有好的医疗条件，遇到疑难杂症治疗不了，寿命就短。

这些例子都是从食物养生和医学的角度出发探寻长寿的秘诀。

那天，和妻子一起在海滨公园的木栈道上散步，迎面走过来一位老同事，远远地就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知道他话里地意思。他曾不止一次地劝我出来散步，锻炼身体，并让我学习妻子，以她为榜样。我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是说运动对膝盖有害就是说没有必要。还举出乌龟不善运动却是最长寿动物的例子。他幽默地说：“是。千年的那个万年的龟。”我知道“那个”是指的是什么，然后也幽默了他一句。这下子见到我一改往日“家里蹲”的习惯，又幽默了我一回。然后很肯定的说：“一定得了高血压。”妻子插进来话说：“不得高血压他舍得出来走？”。然后我们谈起散步、运动的好处。

其实，散步的好处我早就知道，但我把它归结到劳动的范畴。我知道家族里几位寿长近百岁的老人，他们都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爱劳动。表伯八十多岁了还上山砍柴。姨妈九十七岁了炒菜做饭，都是自主生活。姑妈两次摔断骨头现在九十五岁了仍然精神矍铄。他们都是勤劳的榜样，自小受苦不说还特别爱劳动。我和妻子同时注意到《长寿探秘》节目里不分男女，个个寿星爱劳动，劈柴，担水，种菜，养猪喂鸡样样活到老干到老。我虽然不散步，但是爱干家务。改造房屋，抹腻子刷墙，接冷热水管、暖气管，买来小工具说干就干。以此代替休闲散步，企图获得“异曲同工”的效果。可高血压还是要来！无奈之下选择散步，散步的好处不光同事是一例，身边的妻子更是一例。不妨“苟同”一回。于是，跟着妻子散步，也算是听了同事的劝。

原来，养生、长寿有着这么复杂，这么眼花缭乱，说它理论也好，习惯也好，讲究也好的种种窍门和道道。俗话说：不登山，不知道山高；不涉水，不晓得水深。不过是两三年短短的时间我对养生这门复杂学问的体会，用四个字概括：直接服气！

服气还不行，还不能完事。因为还有更烧脑的事情，颠覆我根深蒂固的科学观念，它在后边等着。

那天，《长寿探秘》推出来一名学者，学者一露面便语出惊人。他说：广西长寿老人之所以长寿是近亲婚姻的结果。我的妈耶！吓我一跳。近亲婚姻是导致后代生理缺陷的罪魁祸首，这是科学定论，凡是地球人都知道。政府早就警示适婚青年放弃这种不科学的陋俗。这位学者怎么敢“口出狂言”否定这门科学结论，和它唱反调呢？且慢！我们还是听他的调查结论再说。他说从这些长寿老人的基因采样中，无一列外都有大量的中性基因存在。而中性基因侧是近亲婚姻的直接结果。他还举例为证，说这些长寿老人居住的地方因为交通闭塞，大多数是本村、本寨，邻村、邻寨的本地住民互通婚姻，且存续近亲结婚习俗。他的理论核心是：近亲结婚出生的有生理缺陷的后代被“物竞天择”淘汰了，留下的无生理缺陷的后代中携带着很多“中性基因”，因而长寿。

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具备反驳这位学者“近亲婚姻是人类长寿”的秘诀这个结论的理论。不过，像这位学者一样，我也可以举出很多与“近亲结婚”相反的例子，对这位学者的科学定论进行拷问。

比如同样是《长寿探秘》里播出生活在柳州、桂林、贺州、梧州、玉林这些交通便利，人口集密的城市里，他们家族里边根本没有近亲婚姻的历史、例子，但他们一样长寿。难道也是“近亲婚姻”的结果吗？再比如上面我们举出的吕正操将军、萧克将军、张瑞将军、吴西将军、陈锐霆将军个个长寿百岁的例子。难道他们也是“近亲婚姻”的结果吗？显然不是！

还有一例。蒋夫人宋美龄女士高寿106岁。她是名人，出生名门望族，丈夫是大总统。她的史料，她家的史料，一代两代，甚至七代八代都可以“起底”，随便查得到。可有“近亲婚姻”的历史、例子？显然没有！

养生、长寿，基因、婚姻，还有养成的油盐柴米、粗茶淡饭、饱腹饥饿、淡定、操心等等习惯，说其中某种某种是长寿秘诀，在我看来只是一家之言。我比较倾向于那位年长同事的观点：发达的医学才是长寿的秘诀。这门学问里边包含科学的养生方法。听任一种，只用一种，即使也是科学或可得到长寿，但是就概率事件来说恐怕很少。如果用自己的生命来实验这个“很少”，恐怕不会被大多数人接受！

另外，长寿和幸福生活连在一起，长寿才更具意义。我曾经听一位家乡的长寿老人说：我不想长寿，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像你们吃鱼吃肉活个七八十岁就够了。在这里，老人引出了一个“幸福”的概念。苦累受尽，只留长寿，并不象征幸福。

幸福生活是我们追求的目标，也是政府和社会追求的目标。

欣喜的是这个目标正向我们走来，且越来越近。我所居住的小区，有了助老食堂送餐送饭，附近还有养老院，社区医院的医生可以入户看病。

而欲望中既“吃鱼吃肉”又“长命百岁”的幸福，则需我们静静等待。幸运的或可幸运。惋惜的也别太过惋惜，至少有“鱼肉”可吃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