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我们珍视生命,对死亡本能地排斥。我们热爱生活,但是谁都难以决定生命的走向,只能将生命之花开得尽可能的如夏花般的灿烂,这也许就是所谓实现生命的价值罢了。　　
　　
　　假如生命是一列疾驰而过的火车，
　　快乐与悲伤就是那两条铁轨，
　　在我身后紧紧追随……
　　也只有在太迟了的时候，
　　才能细细揣摩出一种无悔的美丽心情．
　　———席慕蓉《美丽心情》
　　
　　一年以前,无奈的我目睹着病重的母亲象燃到头的红烛般缓缓熄灭,再一次历练了生命的无常和短暂,心情沦陷在灰暗﹑感伤和苦痛中,然而,往者逝去,前路迷茫,感悟中想起泰戈尔的名句,“生若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浮现了一些过往的人和事,生命在不再年轻的我看来,真可谓是一路狂奔,一路面孔。
　　不知为什么老是想起老庞德著名的诗篇《地铁站上》:“在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花瓣无疑是鲜活和凄美的象征,像我们匆忙短暂的生命。童年时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老感觉自己长不大；而今天却拽不住时间的脚步,感叹时间的易逝,不时地生活在回忆中。
　　前溯四年,一位女教导员,当时我任大队长,同住一个办公室。一段时间后她被检查出身患绝症,与病魔博弈和弥留的日子里,我们见证了她生命的坚强和意志的刚毅,也感受了她对生活的热爱和亲人的眷恋。我们看望她时,她强忍剧痛、微笑着,演绎得象健康人,以最灿烂的一面宽慰我们。每次,要我们不要太挂念她,怕影响和耽误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她历经了近一年的苦熬及和病魔顽强搏斗,然而终究无力回天,撇下深深眷恋的丈夫、爱女和亲人们；离开毕生热爱的事业、战友,撒手人寰。才38岁的生命,就这样噶然而止。给身边的人留下了无尽的伤痛和哀伤,至今,他丈夫,我们一位基层领导的桌上,还醒目地放置着她和女儿的合照,洋溢着她们幸福动人的微笑。那微笑有着时空穿透力,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在我看来,和好莱坞大片《爱情故事》相比,无疑更凄美,更感人,更深刻。亡人的在天之灵肯定希望爱人和活着的人更快乐,以更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
　　前溯二十三年,一位同办公室的战友,他是副所长,我俩一起被上级派到一地筹建公安派出所,整个所就我们俩,辖区两万五千多人口,治安情况陌生又复杂,一切得从头开始,挑战无疑是繁重和严峻的,我们同甘共苦,紧紧依靠当地党委政府和人民群众,还是较好地打开了工作局面,取得了上级的信赖和群众的支持。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我们在分局参战民警的合力努力下,迅速侦破一起杀人沉尸大案时,一些平时大错不犯,小错不改的问题少年们,围着我们派出所简陋的办公室由衷地大喊“共产党万岁!”,“人民警察万岁!”当时,我们深深感受了使命的神圣。然而,不久他因为劳累过度而病了,医嘱,尽量避免身体的透支,避免劳累。可是他闲不住,依然我行我素,照常工作。此后因工作需要我被调往另外的派出所,后来又去省城学习,九二年一次回家,听闻了他的噩耗,旧病复发,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热爱的生活。他才年近三十的短暂生命。而我只是告别仪式上见他最后一面,他父母,一对诚朴的农民,家中惟一培养成才的独子,就此阴阳两隔,一下子被推到了火与冰﹑悲哀莫名的境地。哦!生命,有时真让我们搞不清季节,搞不清那真那幻。我不相信“命如纸薄”那话,但是夏花和秋叶那么快地转换,比电影场景的切换还快,我不由地对虚拟的上帝产生愤愤不平的心态。
　　两位同事的过世没有惊心动魄的事迹,没有流星般眩目的光亮,没有成为楷模和榜样,对工作,他们默默无闻地忘我努力着,对生活,他们象星光一般静静地燃烧着,就轻轻地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我无意渲染这份工作的艰巨性,在急剧变革的时代,好多社会职业压力沉重。相对于我熟悉的民警群体,为舒缓压力出现了一些类似黑色幽默的调侃,比如“多吃半夜饭,少吃年夜饭”,我想大概有三个含义,一是工作的时间长,夜班多;二是任务紧或值班,常常吃不上年夜饭;三是压力大,寿命短。又比如“一辈子的工作,两代人的劳累,三代人的付出”的确,形象地说明家中有公安干警,家属将承担起家中的几乎全部的家务,以及赡养老人和抚养教育孩子等重大责任。然而,他们甘愿这样默默无闻地付出,也甘愿面对无人喝彩的处境,好多的时候,还必须冷静面对误解甚至责难。
　　在很多时候,我想到:这是一分大爱，对责任使命的爱;对父老乡亲的爱;对这块土地的爱;沉甸甸的,压在天平的一端,而另一端的个体的生命总是微不足道的,然而我们别无选择，只有“站直了,别趴下”!坚定的脚步和执着的信念是唯一的选择，这也许就是事业人生必须的境界。
　　
　　在我并不太长的生涯里见证了无数的死亡,有的突然间发生了,你根本来不及选择,甚至就凭你下意识的反应,生死就在一瞬间。前不久,和我的年轻战友,全国二级英模徐斌聊天,他曾经为抢救群众奋身跳下毒气弥漫的地窖而差一点牺牲,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个多星期,终于被抢救过来。我傻傻地像采访样地问他,“你当时怎么想的?”他告诉我“没想,也来不及想,就是凭本能行动的。”我问他“有过濒临死亡的感觉吗?”他说有“应该在医院抢救的时候,其实是昏迷状态,曾经感觉看到一条通往天空的通道,亮亮的,长长的,感觉自己在轻柔的飘飘然地上升。有迷茫但没有痛苦的感觉。”
　　
　　我们珍视生命,对死亡本能地排斥。我们热爱生活,但是谁都难以决定生命的走向,只能将生命之花开得尽可能的如夏花般的灿烂,这也许就是所谓实现生命的价值罢了。为什么是夏花?台湾作家罗兰在《夏天组曲》的散文中回答：“夏天的花和春花不同，夏天的花有浓烈的生命之力。如果说，春花开放是因为风的温慰，那么夏天的花就是由于太阳的激发了。”说“生如夏花”正是因为夏花具有绚丽繁荣的生命，它们在阳光最饱满的季节绽放，如奔驰、跳跃、飞翔着的生命的精灵，以此来诠释生命的辉煌灿烂。
　　
　　而死亡大抵是谁都难以回避的问题,于是有了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是活着,还是死了?”当然,我们不会选择自杀,生命意志顽强坚定着呢。然而为了无法预知的死亡，我们也尽可以设想一下，其实在我们民族文化精神里富有藐视死亡的大无畏精神,我们当地有话讲:“活得要佳(音,上声,强壮的意思),去(死)的要跨(快的土音)”,不是很潇洒么?其实敬畏死亡也是个很好的命题,不要像小沈阳说的那样“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人这辈子最悲哀的事情就是人没了,钱还没花了”。小沈阳这话挺好的,不低俗,也在玩着深沉呢!对贪婪的人和一些腐败分子是有些警示作用的,真该让喧嚣浮躁社会的一些人们包括我们多多参观墓地和陵园的,受些教育,少些忘乎所以,因为死亡毕竟还是公正公平的。
　　
　　泰戈尔的“生若夏花般灿烂,死若秋叶之静美”,真是道尽了生命的真谛,一方面是生命的伟大灿烂,又短暂匆忙,我们当倍加珍惜珍重;另一方面死亡是一种必然,那么尽可能活出自己的颜色和力度来,为我们的世界增添一份美丽。我想这也许是国家领导倡导的让民众“活得有尊严”的另一层含意吧,应该让生命如诗如歌!最后以朴树的歌《生如夏花》作为本文的结束:
　　惊鸿一般短暂
　　如夏花一样绚烂
　　我是这燿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刘期2011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