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和几位驴友翻了几座山来到这儿的。洗漱完毕,夜已深沉,今夜的满月格外浓郁,四合院的房檐似一个镜框,把天璘般的明月镶在右上角,仿佛能攥出乳汁的月輝流满了整个院落,甚似一池恬恬的秋水。不能浪费了这月光的沐浴,一杯清茶刚坐定,须臾间一曲浑厚的箫声随着月色渗透过来,我如中了印度魔笛,不由自主地寻声走去。 朗朗的月光照在崖壁上,崖壁'下有一仄农舍,坐在门前石凳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精瘦的老人,他鼓着双颊,轻巧地运用着多节的手指,雕塑般地吹奏着一管青箫。老人每晚必是几曲之后才肯进屋休息。似乎已成定制。 “唉,年老喽,瞌睡少喽,做不了大事只这点能耐喽,宁心静气的曲子,给大家一个安稳吧。” 山里的深秋,夜静的秋凉徐徐降临。 第二天寻着村民追问,才得知他是随着“老三届”插队落户的音乐学院的知青。由于当年成份不好,加之亲人已逝,便不再返城,娶了当地的姑娘,在村里的学校做了音乐教师,老伴去逝没再续弦。如今村里的孩子少了,学校集中在一个地方,他也退休了。可他放不下他的音乐,放不下他的学生,每天三邻五村的跑着,上门去教那些有爱好有天赋的学生。不论走到哪家都把他当着亲人。但每晚他都会返回家中,在门前准时为村民吹奏几曲,让村民们享受着他给予的优雅和美妙,已成难舍的习惯。 村民们讲,如果有一天,不再有老人的箫声,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我在理解中重新回味着昨晚在这空宁的山谷里飘然翻飞的箫声,入驻心灵的天籁之音。 我顺着绝壁悬掛的一条小道走去时,老人已在半壁的道旁砍一根青竹,背后背着一把胡琴。这儿的青竹满山遍野,不似江南那种粗大的竹筒,做成箫笛的材料随处可取。老人竟然还有这门手艺。 “前几年山里人穷,买不起乐器,我就学会了制琴”。 “现在不用了吧”。 “大家伙还是喜欢我做的箫笛,谁要我就给谁”。 难怪老人手中永远是一枚新竹做成的青箫。 挥挥手,我要离开这里了,回望着昨夜月空下的“雕塑”,吹箫人的人生永远定格在这边远的山村。我猜想他是可能走进音乐殿堂的,命运却给了他另一个舞台。一头花发、一把弯镰、一枚青箫、一身褪色的兰布衣裤、一双套进裸脚军黄色的”解放鞋”、背在身后白粗布袋里的乐琴,组成了在崖壁上行走的背影。 我每走过前面的一个山村,总能隐约地感到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箫声,为教学示范、为村民演奏,在村民围坐着的场地中,上演着吹箫人的人生。 赞 (散文编辑:可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