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美,一切皆美。”
这是台湾著名作家林清玄一本散文集的名字。这个名字,一下子让我浑浊繁复的心变得轻松通透,犹如在无垠的荒漠里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 在匆匆的日子里,我曾经为虚度光阴而感叹,为庸庸碌碌而悲伤;为命运的不公而泣诉,为机遇的失去而惋惜;为落花的凋零而黯然,为碧水的干涸而愤怒;为人性的冷漠而忧虑,为事态的炎凉而揪心。 人生的过程就是一次痛苦的旅程,人是为痛苦而生的。叔本华的悲观的咏叹让你不得不正视你所经历的现实和无奈。 然而,上帝给予人类的不仅仅是痛苦,还有快乐、思想、理性、爱、缤纷的世界以及无处不在的美。 好山好水是美的,花儿是美的,森林是美的,鸟兽虫鱼是美的,戈壁大漠是美的,草原是美的,北国的雪是美的,大海是美的,云雾是美的,蓝天是美的,太阳是美的,月亮是美的,星空是美的,晨曦是美的,晚霞是美的,彩虹是美的,当然人也是美的。 美在自然,美在和谐,美也在心灵、艺术与创造。 人世间的守望、牵挂、温情与相助是一种美,佛陀、耶稣的普度众生是一种美,长城、金字塔、兵马俑的雄壮是一种美,“兰亭”书法灵动的线条与墨迹的神韵是一种美,《断臂的维纳斯》、《清明上河园》的风景是一种美,贝多芬《蓝色交响曲》、瞎子阿炳《二泉映月》婉转的旋律是一种美,科学家艺术家作家耕云种月是一种美,劳动者黝黑的脸庞和湿透的衣衫是一种美。 来自心灵的语言文字流溢着世间的美妙。 且看莎士比亚戏剧《威尼斯商人》中对女子的精彩描写: “美貌的鲍西亚的画像!这是谁用他神奇的画笔,描画出如此逼真的美人?她的双眼是在流转吗?还是我的眼珠转动的缘故才感觉它们的转动?她口中的幽兰之气吹开了她的两片樱唇;只有如此甜美的气息才能把他们分开。画师为了描绘她的秀发,一定是化为了蜘蛛,织成了一面金丝的网,捕获男子的心;又见哪个男子见了它之后逃得出这面罗网呢?可是她的眼睛!他如何能够睁着眼睛把他们完成呢?画完一只,那逼人的光芒恐怕早就使它睁不开眼睛了,又怎么能画完另一只呢?可是,我就算穷尽所有的溢美之词,也不足以形容画中人的美妙;但是如果和真人相比,画像又何止差上十万八千里?”得遇如此美丽的女子,谁人能够无动于衷? 在广大的心里,“乌托邦”也书写着美的传奇。 不是吗?天堂、伊甸园、桃花源、佛国、仙境、西方极乐世界,人们理想中的诗意栖居地,以其绝世之美的魅力,千百年来让多少人仰之弥高,无限憧憬,往生无憾。佛家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是一种美,让人迷离。空更是一种美,一种高层次的美,让人沉醉。苏东坡有一首著名的《琴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止于指上听。此诗生动地诠释了,生活中的美来自于无中生有,有无相生,有无结合。而结合的程度取决于有什么样的心灵。 美是真实的。美在尘世,但美更在难以触摸的心里。没有了内心的美,尘世的美就会沦为一种司空见惯的毫无生气的符号,就会据其美,而不知何为美,美在何处。于是乎,常有人感叹:看景不如听景,听景不如画境,画境不如梦境,梦境不如太虚。 美是一种感觉,一种瞬间涌动的充实和愉悦的情愫,它能够让焦渴的心灵得以抚慰与滋养。有时候,美也可以是孤独、悲壮与凄凉,甚至是痛苦。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暗香来。人们沉醉于梅花脱俗的香味,可那一番彻骨严寒的砥砺难道不是一种美,不令人赞叹吗?孙悟空有一双能识破一切妖魔鬼怪的火眼金睛,可那是在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炼出来的。七七四十九天的三昧真火,七七四十九天煎熬和磨难,那是怎样的痛苦和壮美?人们惊羡于高山的峻拔秀美,大海的波澜壮阔,可曾想过曾经的地球母亲经历过多么剧烈的地壳运动和挤压?如果说陶渊明“桃花源”的美是淡然与超然,诗仙太白庐山飞瀑的美是快意人生的豪放,泰戈尔“恒河”的美是静谧和谐与恬适,那么辛稼轩“破阵子”的美就是驰骋疆场的惊心动魄和理想破灭的无奈与悲愤,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的美就是雨打浮萍式的孤寂与凄苦,史铁生“地坛”的美就是人生逆境中的挣扎与思索。 日本作家德富芦花《自然与人生》是一泓从澄澈心灵里流淌出的甘泉。无论黎明黄昏,抑或山水、树木、花草、四季、雨雪,还是倒影、落潮、寒风都是他笔下美妙的风景,耐人咀嚼,美不胜收。他用莎士比亚的诗句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美丽的窗: 我们的生活 可以远离尘嚣 森林中有树木的窃窃私语 流淌不息的小溪似万卷书籍 神的教诲寓于路旁之石 世界万物皆蕴藏着启迪 或许是造化中的一个玩笑,正当我为德富芦花营造的美所陶醉的时候,妻告诉我,我们家所钟爱的电动车在楼下充电时被贼人盗走。我飞走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到现实中来,站在停放车子的楼道口,我痛心惋惜,如同有人抱走了自己的孩子。我拨打了110,接着到公安派出所报了案。 天空最终吸纳了最后一丝晚霞,街道上的人们三三两两踱着悠闲的步子,大妈们在广场上欢块地跳着激情昂扬的舞蹈,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闪烁烁,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低头想着心事,还在为丢车的事耿耿于怀。不知何时,一弯新月已高悬夜空,清凉的银辉丝丝缕缕撒向茫茫天宇,大地沐浴在朦胧的月色中。树木悄悄地侍弄出清影,鳞次栉比的高楼侧耳倾听着月亮神楠楠的心音。几颗星辰在月晕的笼罩下眨着智慧的眼神,像一位深不可测的哲人,俯瞰着众生万物。此时,照在我心的月光,豁然打开了我心结。生活本不完美,月有盈亏圆缺。丢失了东西已然是一种不幸,倘若再为此丢失了月光,丢失了美的心情岂不更为不幸?先哲不是早已告诉我们,“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吗?福祸之间不可思议的姻缘有谁能说得清?何况,美好生活的意义又何止于祸福? 徜徉于皎洁的月光里,跟随月亮轻盈的脚步,我忍不住举起双手,深情地掬一抔月光的美,仿佛盛住了无限,盛住了永恒,盛住了一个个神奇的故事和一幅幅动人的生命图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