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说，海，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平原的孩子，一生都在追寻。从青青子衿，到两鬓微霜，为了一个蔚蓝的梦，在荆棘中跋涉，在悬岩上攀登，在太阳下挥汗，在冬夜里奔跑。只是，那片蔚蓝比地平线还要遥远，比灾难还要诡谲，多少次在狂喜中抓住了，醒来，手心里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梦的碎片。
历经九生九死，历经千折百回，历经烈火重生，历经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狭窄到宽阔的灵魂的炼狱，此刻，你终于见到了海。
海，已经沦为功利与物质的决斗场，市侩与情欲的宣泄地，垃圾与污水的宣淫所。无数的商船与战舰，无数的渔舟与网罾，潜艇与鱼雷是鱼类的恶友，飞机与导弹是海鸟的变异。物价，房价，医保，几滴屁，海盗，防空区，国界，海岸线，扣押，抢掠，钻探，漏油，巡航，警告，军演，战争威胁，刀光剑影，李小孩杀王老太，王老太拼李小孩。大国博弈，小丑跳梁，民族仇恨，家国事，匹夫忧惧……
你说，海，原来竟是这个样子。
灰蒙蒙的，脏兮兮的，像是家乡父老最后一眼绝望心碎的池塘。当然，海是大的，可她丢失了纯净和蔚蓝，大和小还有界限吗？更何况这只是海湾一角，在波涛与天际，有猥琐的冷漠的山影发出窒息的喘息。沙滩，像一条漫长的死蛇。
海浪，一次次将忧伤的白花环戴在游人的脚腕。
脱得精光的人在一重一重的浪里嬉戏。背着渔具的汉子黧黑的胴体在日光里闪耀，像一敲就响的金属。
海在深渊像一个惊慌奔逃的孩子不停地拍打着海岸：
“我要上来！我要上来……"
赶海的人太多了，个个扛着小锄、背着篮子，将沙滩翻得一片狼藉。沙里戳出破烂的矿泉水啤酒瓶子，形形色色的垃圾。一对对男女肆无忌惮的亲吻，性交。一根根钓竿像嗜血的蚊子贪婪的把尖刺插满大海的肌体。
几只海鸟，病恹恹的在斜阳里徘徊，叫声像堤上滚滚而来的城区污水一样浑浊。堤外是房地产，有秋蝉嘶鸣。
海上，游荡着密麻麻的渔船。阴云升起来。
水是咸涩的。防波堤上的草茎也是咸涩的。空气也古怪的咸涩着。
举足之际，你的裸足被莫名的金属狠狠咬了一口，直咬进你的心脏。
那是一枚生锈的航海罗盘！
它无限深情地偎依在海岸上，遭尽践踏轻蔑而无怨，受尽诅咒遗弃而愈痴。直到今夜它邂逅了你，触碰了你，警示了你，亲吻了你......
它是海之魂，它的呼唤只有心怀大海的人才能听见，才能读懂……
夜的大海注满了万斛星光、万斛灯火，万年不死的海洋此刻恢复了原始的野性，它滋生着万物生灵，它养育着万物生灵，它容忍着万物生灵，它承载着万物生灵。它是万物之源，生命之母。它是唯一的，广大的，浑厚的，包容的，永恒的。也是脆弱的，狭窄的，狂躁的，血腥的，短暂的！
追梦的人！幻灭没有用，冷漠没有用，放纵没有用，随波逐流助纣为虐贪婪无耻没有用，那样只会断送你的梦，我的梦，大海的梦。
那无际的纯净的蔚蓝之海，鼓舞着一代又一代勇敢又善良的人们……
让我们听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