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感性思维,随遇而安。爱坐车、爱观景、爱旅游,可总不合时宜,不能在热闹的时间踏到热门的景点上,随心而已。在别人写了金昌亥姆寺N多篇锦瑟文章的时候,自己还不曾去过!想想这寺,在金昌复建了二十多年,也在不远处,可与我就像是隐隐的传说,是别人一再的描摹。
想想,未曾与其谋面的原因有三。一是,没人约我去。中国西北,不适合个人瞎胡浪漫。出门旅游,夏要防——没有荫凉而被晒暴皮,冬要防——寒风刺骨吹透心,且一年四季都要防水源稀少。加个沙尘暴迷路、戈壁硌透鞋、空旷吓破魂之类……来西部独旅的人都是高人!二是,“孩母寺”顾名思义,求子的人去得更积极些为对!三是“孩母寺”的旅游开发还有待进一步提升便利——未修坦途、未通公交,一路摇摆、颠簸、风尘四起都是小事,就怕迷路。
对寺名,一直搞不清,是“孩母寺”,还是“亥姆寺”。我想“孩母寺”应是“亥姆寺”的讹传或是误写。中国西部诸多寺庙,都与藏传佛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佛教知识,汗颜到回避。好在不管在哪拜求“金刚亥姆”,均有祈福生子之意,“孩母寺”来得更为直截了当,其意不用妄加猜度,应是求福生子之地了!这也足见民俗地方文化与宗教文化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的力量。
中国南方的寺院,多掩映在山水之内。那一山深幽的绿、那一溪畅流的水,让人不由地就觉得有灵气、存仙气;而中国西部的寺院,空气就像被烤干了水的皮肤,折皱的容颜、风干的沉重,掩映的全是千年以上的忧伤。依山傍势、依形伏似建的庙宇楼阁,缺少华美,可却更多份庄严与肃穆、多份想像与参悟。佛寺如果讲修行,中国西部的寺院,远没有东南方寺院浓厚的商业气息,香火没有缭绕不断的兴旺,殿宇也缺少金壁辉煌,可却能见到更多依赖天成的东西。要么借山形造势、要么依自然斧凿开雕,巧夺天工的天地人合一,足够人登高眺望苦思。去西部寺院参禅,更多考验的是人的毅力、人的生存功底、人的清净功夫、人的诚心诚意。没有恒心、没有目标、没有俯下身为尘土的虔诚,去中国西部的诸多寺院,常会是无获而归。
一友人去过金昌孩母寺,说景看不出什么名堂,倒是把“文人墨客”给埋汰了一番。说诸多文人墨客,一天就是瞎逛乱游,没景看出景、没美说出美;自己一头雾水,写出来的、画出来的东西,更弄得别人是晕三倒四。友人的一番见解惹我笑到前俯后仰,观其从孩母寺拍的照片,因没有全景观感,难说一、二。但就其提供的图片看,确实没有美感,单薄、萧瑟、冷清。
当中国著名影星黄圣依在2011年大冬天来到金昌之后,真勾起了我去“孩母寺”的兴趣。继《白蛇传说》之后,黄圣依在《女人如花》的表演也是让人过目难忘。这两部影片里的女子,要么人妖不通、要么未婚先孕,为人母千辛万苦,备受心灵折磨与摧残,一切辛酸坎坷都化成滔天的愤怒,化成月亮下沉默的泪!黄圣依的美,让我觉得女人的漂亮到了极致,让我觉得妩媚的女人确实有着蛇精炼化的前身。
黄圣依去了金昌亥姆寺,诸多人为了看黄圣依也去了孩母寺,我在黄圣依去后三年,终于机缘巧合,走向了这诸说不一的寺庙。
已是五月,农历也已立夏,可一路风景的荒凉逃不出西北特有的“姿色”——翻卷的云加着光秃秃的山,再加上沿途荒石遍布的戈壁,与车轮嬉戏的是不尽的黄沙尘土。车窗必须全部关死,否则飞扬的尘土不但会糊你满嘴满脸,而且会把你呛死。沿途看不到水源,“土得掉渣”用在这里挺合适。
中巴车摇摇摆摆、颠颠簸簸地往孩母寺慢“爬”。按照古人对景物的演算原理,说路越是难走,极尽处越有好景,但愿吧!
我是路痴,没有方向感,因为我就是随大流中的一员,跟着走就好。下次让我自己来,还是找不到路,因为我的注意力全让随车的旅游局的同志给拐跑了。不知他们有没有导游资质,但阅历加口才加知识,一路滔滔不绝、风生水起,仅顾忙了耳朵,眼睛看到的凄荒也就被无声地稀释了。想起友人游孩母寺的不满,也就明白一、二。去旅游,总要有一些背景知识做心理铺垫,再加上导游的天马行空,溶解了自己的理解,才能让旅游变得有些味道。这种意识铺垫行为,尤其在西北旅游非常重要,否则你的心会空荡荡。
到了孩母寺,放眼望去,景色尽收,太小、谈不上规模,更谈不上气势。以赭石色为主的红褐色山体下,那些二十来年的辛勤建筑,显得还是无足轻重。来过人给我讲,说有五层楼高,一直没理解,不知是摞起来有五层楼高,还是间隙有五栋楼之多。今亲眼所看,才知依山势而上,过一段平缓的梯阶,就会盖一座小殿堂。不知友人是否数了有五,而到底有几,我没数明白。几座外墙以红色为主的殿堂,与护梯扶手连成一线。树有柳树、榆树、沙枣树……也都是形单影只地在天地里自修,没形成太多葱郁的气势,就像山底下那十八座金黄色的铜塔,都成了大山怀抱中的陪衬与点缀,在人的极目处不起眼。风呼啦啦地吹,太阳在天空里玩着捉迷藏的游戏,阴晴不定的天气,让人搞不清今夕是何年、世上是何季。
风大,衣服按五月季穿着的,都傻了眼,紧紧衣扣,一声好冷。同行小京,资深记者,圆润的福娃长相。只以为她懂吃,没想到她更会玩。红的没有杂尘的丝巾,此时好好拉风。想必小京也懂绘画,也知摄影。中国现当代的大腕导演,张艺谋首当其冲,而他诸多的创新中首推色彩的运用,尤其是中国红。在江南的水墨丹青中,苍茫的水烟中那一点朱砂,便满涨了无尽遐想。而中国的西部,张艺谋也在空阔与寂寥中用尽了红。仅就他导演的《英雄》,已是多遍的看。那中国红从一部部影片中穿出,且百用不厌,怎么就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如今看着小京背后随风飘展的红,觉得生活中的美与艺术的美,都是用心的创造。有备而来的旅游,对景对情的掌握,只有先前做足了预备的功课,才能撷上好的景、好的心情归来。
金昌孩母寺,确切历史见于明万历,四百多年间不断地重修、新建,文革时毁于一旦。我一向以为,人的破坏力大于建造力。所以能留在时光里的东西,幸运指数都比较高。而西北少木、少水,交通欠发达,尤其是深山沟壑中的运输困难,加之在经济尚不很发达的地方,人烟稀少、善缘、支助都很有限,加之四季养眼气候的短暂,何时才能香火旺盛呢?!这里僧人不多,各个殿堂里的梵音也未能时时穿肺透腑。
而这金昌亥姆寺的玄妙,在于那滴水成潭的去处。至此,才觉叫“孩母寺”更为贴切。“求嗣洞”,是一天然石窟,高十多尺,深处有水从高处滴落,下自成潭池。有水舀于旁,我这等常闹肠胃病的人,喝了却觉清甜甘冽冰心透骨舒润暖心。你要说,这大自然不奇是假的,看不到泉眼、找不到泉头,四周也无水源,偏在此,就有水终年渗落,怎让人不信这“求嗣”的灵验。至此看山寺的灵气,水不在多,终年持续一滴足矣!
山深拉散了视线,因其终极的尽头,却觉一切都在窝中。上到山顶,俯视,方见这山寺的妙入。从上往下看,左右是母亲的臂抱,而一切建筑,皆在怀中。想想,这“孩母寺”的叫法,真暖人心,一切都在母亲的胸怀之间,挡着寒风猛雨、挡着干燥寒冷,以乳汁滋养这里的一切,多么温暖。古人造寺,选址大有讲究,不说什么风沙,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寓意,到了处,便全部明白。山不在高,有形足矣!
转出山窝,有居士的住处。不避人、不远人,一个颔首、一个微笑足矣。一个山顶,围成了五彩经幡的圣地。西北风诵经的本事要强于东南风,不论是频率还是强度都显得更为虔诚。如此,孩母寺接受神的庇佑也要多于别处;如此,不论它在历史中沧桑、还是在岁月旧貌新颜,它都在与天地的息息与共中将美好的愿望随时传送。
孩母寺有景亦或无景,全看个体不同的眼睛与心。那些浅吟深唱文章的来由,只能说人的感觉、感受太过迥异。人的心,就犹如人的视角棱度千差万别,不知会从哪个角度发出光来,晃耀到让人睁不开眼、语惊到让人心塞。看山走寺,总不忘撷幅对联与大家共享。孩母寺撷回的是——“普照万方”,上联为:“如能转念何须我大慈大悲”,下联是:“若不回头谁替你救苦救难”。
一切都在一念间,包括有与没有,包括万千的丰富与无边的寂寥,包括求什么或是应什么,君说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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