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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西北，山水之间，这座从古老岁月里飘来的小镇，有一个透着喜气的名字，叫喜洲。 记不得离现在有多远的年月里，茶马古道上的商帮，乘着马队，在喜洲停留驻足过多少回？那一年，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达达的马蹄从窗前经过，白净的白族姑娘会不会刚巧打开紧掩的窗扉，错把风尘仆仆的过客，当成了等候多年的归人，酿成一个美丽的错误。 凌晨，天微亮，镇里的鸡鸣声就在家家户户的照壁房井间早早回荡，循着阳光慢慢洒向绿色的原野。这时，四方街的早市便在第一缕阳光里开张，买早点的，卖水果的，卖蔬菜的，卖饵块的，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小摊陆续摆出，准备迎接着一天里为时不多的买卖，市集开始渐渐热闹了起来，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也是其中一个。 走过坪街旧时的发型小店，店一开张，透过暗红色泛旧的木窗往里望，一把老爷椅仍在小小的屋里轻轻地摇，一面泛黄镜仍照着旧光阴的印象，头发斑白的老师傅一剪刀发型便成。这里，没有太华丽的招牌店面，有的是在经年之后熠熠生辉的手艺和孩提时那熟悉的剪刀剪发的碎碎声。 经过圆形的旧木楼房，透过小小的窗，我远远望见裁缝店里的老夫老妻正坐在窗边的缝纫机前，踩着踏板，移动布料，专心剪裁。 路过高高的戏台，轻扣一旁泛着铜锈的锁，推开门，往里望，是一道回廊，旧式宅院，刻着凤纹木雕的红木房梁，倒扣着几只大红灯笼，房顶虽落了些疏草，木门却不忘雕花，木格子窗花纹古朴，院落朴实而厚重，旁边是一栋白色小洋楼，我知晓是这定是大户人家的宅邸。只是，这个大宅门里，会不会发生《金锁记》里那般的故事呢？会不会有人，曾提着铁质的玻璃灯，火苗摇动，朝窗外回望？又会不会有人，曾望着窗外那枚清冷的月，独坐空房？ 这些跨越明清、民国的古老白族民居建筑，如往昔一般整齐坐落在古老的石头巷子里，或许藏着几份家族秘史，或许藏着几许闺怨惆怅，但却不失几点水墨情怀和怀旧情调。 从府邸离开，我在一个卖豌豆粉的摊前坐下，点一碗豆粉，店主是一位老奶奶，她把豌豆粉切成长条装进碗内，往里浇上木瓜醋、老醋、油泼辣子、芝麻、香油、花生酱，又舀一道油豆粉，洒一勺秘制酱油，撒几片香菜末。我静静地看着老人熟练地做着，还未入口，就已觉滋味无穷，吃上一口，酸甜爽口，淡淡的豌豆清香在口中回荡。破酥粑粑店门口，圆铁框下的木炭隐隐透着红色火光，几个焦黄的破酥粑粑安静地躺在吊炉上，麦香的味道轻轻地飘进空气里，混着发酵后的麦香，猪油土碱香。被香气所诱，买一个花糖豆沙馅的破酥粑粑，刚咬一口，便觉香甜可口，酥而不脆。 午后，太阳仍在天上挂着，天空却莫名地下起了小雨，扬起若有若无的土腥味。 没带伞的我，躲进了一家绣坊。透明的雨滴滴落在喜洲白色的绣坊上，在屋檐上的青瓦上汇成一条晶莹的雨线，沿着瓦片斜斜地垂落，打湿了挂在墙角的棕色蓑衣，打湿了后院的片片竹林，打湿了院里的油绿的桑树，也打湿了忘收进屋的养蚕用的圆竹筛……绣坊里的绣娘，就着窗外的雨声，顺着画好的花样，压着扎染布，捡着丝线，穿针引线，拈着细针，绣出一花一鸟，绣出一草一叶，也绣出她们美好的日常。她们的生活或许始终按着固定的模式周而复始，或许每天就守在这方深净之地，远离闹市，养蚕抽茧，缫丝刺绣，但她们却在用一双双纤细的双手传承着老一辈传下来的传统工艺，并为之注入新的元素，新的气息，新的生命。 傍晚，雨水慢慢收敛，直至消失不见。雨过，天边投下一束银色的耶稣光，云层间着日光，染上一片红霞。我走在来时走过的石板路上，随着零落的人群，慢慢归去。 日出日落，春去秋来，物候流转，万物枯荣，千年的时光轻流如流水，这座远离尘世的喜洲小镇里，不知发生过多少如童话般的故事。这里的许多人，许多事，有些，或许印在泛着草木香的东巴纸上，有些，或许刻在苍山之上的树木年轮里，有些，或许藏在雪山今年不化的冰雪里，有些，或许还在白族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负喧闲谈里，时时谈说。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