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白桦

王尚桐

阿尔泰的秋天是金色的。雪山碧水，山岚缥渺，烟树婆娑，空谷幽幽，炊烟袅袅，如同童话仙境，十分迷人。白桦林里，秋阳高照，从夏季的苍绿色调，转换成黄红的暖色世界。白桦的叶片，赤金一样地挂在岁月的枝头，鲜艳的黄色更是激情四射，配上银白斑驳的树干，挺拔秀气，金黄银白，交相辉映，高贵华美。

白桦林旁的牧场上，牧草已转黄。一户牧民正在为孙子举行隆重的上马礼，在叮叮咚咚的冬不拉琴声中，奶奶把一束猫头鹰羽毛插在孙子头上的花帽上，这是哈萨克族儿童举行上马礼的鲜明标识。

爷爷牵来一匹枣红马，好马配好鞍，亲友们送来一副精美的桦木马鞍，马鞍精雕细凿，配有闪闪发光的铜饰，像一件做工精美的工艺品。马鞍配马鞭最完美，包有银皮的马鞭把上，镶着红红的玛瑙，令人爱不释手。哈萨克谚语：借马容易借鞍难。哈萨克人十分重视儿童的上马礼，期待通过亲友们赠送马具的方式，让孩子得到祝福，顺利长大，成为勇敢的骑手。

在亲友们的祝福声中，上马礼的高潮来到了。人们高举桦树皮做的酒杯，欢饮醇香的马奶酒。在欢呼声中，爷爷将新马鞍放置马背，将盛装的孙子抱上马，把新马鞭递到孙子手中。热情的妇女们将酸奶疙瘩、包尔萨克、糖果撒向孙子。在秋阳映照下，孙子脸颊的两团高原红显得又红又亮。“备鞍容易骑马难”，马鞭轻轻一挥，枣红马冲出金色的草滩，向高高的桦树林奔跑。在亲友们期盼的眼神中，希望孩子就像白桦一样茁壮成长。

阿尔泰的白桦林耐人寻味，白桦伟岸挺拔，耐寒喜光。生长在高寒的北疆，有澄澈冰洌的额尔齐斯河相伴，生命力顽强，蓬勃向上。既有冲破天地的傲然气质，又不失率真质朴的温和个性。就像生活在草原上的哈萨克人，勤劳勇敢，热情淳朴，令古今中外的诗人、画家、音乐家们一往情深。

阿尔泰褐里格库沙漠，是中国和哈萨克斯坦的边境线。一对夫妇常年坚守在那里，人称“夫妻哨所”。他们是生产建设兵团186团的边防民兵，夫妇二人担负起三十多公里的沙漠戍边任务。他们以哨所为家，在极端艰苦环境下，忍受着寂寞和孤独，创造了三十多年来，未发生一起边境纠纷和涉外事件的纪录。家里没有国旗，妻子用出嫁的红被面剪下一块与红旗面积相等的布，精心绣上五颗星，制成一面五星红旗。丈夫砍来一截高而挺拔的白桦树干。从此，当太阳冉冉升起时，两人高唱国歌举行升旗仪式，代表了一个国家的主权。在阳光灿烂的早晨，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他们俩成了两棵金色的白桦，深深扎根在祖国的边疆。

画家吴冠中为寻觅白桦林，为画出最美的白桦林，他从吉林长白山苦苦追到新疆阿尔泰。他说：白桦，雪白，银白，间有墨黑的斑纹，像浓墨泼落在素白的宣纸上，极美。寥寥数语，就像水墨画一样，把白桦的美酣畅淋漓展现在我们眼前。

我的一位中学同学，母亲是俄罗斯人，他能歌善舞，擅长用俄语演唱苏联民歌，手风琴拉得很溜，同学们叫他苏联“二转子”。每当他拉着手风琴演唱苏联经典民歌《白桦林》时，那首描述苏联卫国战争时期，一位苏联士兵凄美的爱情故事，忧伤的旋律如诉如泣，荡气回肠。听得我们心灵颤动，唏嘘不已，再看歌者，蓝色的双眸亮的如同波光潋滟的赛里木湖。

白桦树与生俱来的独特美感，从来就是摄人心魄，令人神往。看那无边无际的白桦，棵棵高大的白桦树，笔直挺立，相依相偎，坚不可摧，弯而不折腰，令人震撼。

阿尔泰的秋天，是四季中最美的季节，而金色的白桦那是最美的景致。白云在蓝天上慢慢地移，皑皑雪山深情注视，百灵鸟轻轻地吟唱。秋风柔柔地拂在脸上，我的眼里一片灼热。我又看见了草场上成群的牛羊，哈萨克人、维吾尔人、图瓦人……就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不离不弃，如同坚韧的白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用勤劳的双手为家乡描绘了最美的图画，谱写了回肠荡气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