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我在一个小城工作。小城不大，街道很短，但有人从街上走过，却嫌它太长了，因为那时城里人兜里都没几个钱，人穷了，对小城的要求自然就少，一点也不会奢侈的。然而有谁想象得到，这个平淡的地方，一不小心，竟然有了个让人眼睛一亮的女孩子。
　　
　　生得丑的女孩子，各有各的不同，然而女孩子的美丽自然都是相同的，五官、体态、肌肤、身材都无可挑剔，就是美目流盼，也精美绝伦，她每到一个地方，不少男孩子都远远地等着看看她。甚至有女孩子扯男朋友的耳朵，骂：“你的眼睛看哪儿了？”或：“男人都是不懂事的，没一个靠得住。”女人们看到男人的神态自是不同，心里愕然：这些男人今天都怎么啦？心里又会萌生一丝不快：呸，这些男人的心都让狐狸精搞乱了！我记得隔壁有个肌肉块儿凹凸耸动，穿Ｔ恤衫的阳刚小伙子有个爱好，就是喜欢玩望远镜，他不是用它来看星星，而是在阳台上稳扎马步，用“打炮”的姿势冲着街上一个劲调焦，恨不得把过往人的汗毛也收入眼底。后来我才知道从中的原因，是那个女孩子骑着自行车从街上走过。
　　
　　听说，有人骑自行车从街上走过出了点事，因为那女孩子在进入电影院时回头嫣然一笑，這回眸一笑可谓迷倒众生，那骑车的人见状腿软，癱倒在地，引发后面一连串的撞车。那女孩子的魅力确实无法阻挡，只是轻轻一笑，就足够令人倾倒了！
　　
　　以前，读书时读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无颜色”，原还觉得那只是诗人的浪漫和夸张，现在看來还真有那么回事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呢。美的力量，真是不可抵挡啊！
　　
　　那个女孩子出现了，气氛确实焕然一新。这女孩子也真有两下子的，胳膊软如柳，让人感到如有梦幻般的乐曲翩然而至，像看到天鹅一样的仙女到来，忽而旋转如轻纱，忽而飞天如彩霞，她小手一翘，翘出兰花指，一举手一投足意趣横生，说话也吐气若兰，那太有意思了！有女孩子背地里说她的动作不规范，也有女孩子模仿她，惹出了不少笑话呢。
　　
　　那个女孩子是做老师的。由于我日常往來的路线与她沒有相交之处，总是难以一睹芳容。那时候除了电影画报上可见到一些美人之外，就是在照相馆的櫥窗里见得到漂亮的女孩子。终于有一天，我还是见到了她，仅仅是惊鸿一瞥，便觉得她美得天然，实实在在沒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并不是今天用化妆、整容泛滥成灾地包裝、修整出来的美女，真的上得《电影画报》，照相馆里的相片与她相比，真的不可同日而语，那年代平庸的照相技术到底无法表現出女孩子迷人的风采，平面的相片又怎能展現她立体的风姿绰约……
　　
　　其实也是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美”是人心所向的，女人们遮掩地在自己衬衫绣上朵小花，男人们用梳子蘸清水梳理发丝，听说还有够新潮的，够创意的，就是往往头发上抹些猪油，在阳光下油光溢彩呢，让人远远就看到了呢！那个女孩子漂亮，自然就有人非常好奇：她父母相貌平平，甚至处于中下水平，然而，上帝的垂青却給了她仙女樣的外貌，无论如何也难以从她身上找得到多少遗传细胞（很多人看到学达尔文的遗传学说）。没文化的就犯困惑了：俗语说得好，什么瓜结什么种，怎么种芝麻结了西瓜？
　　
　　小城里血气方刚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小伙子，不用说都倾倒在那女孩子的石榴裙下了。那时候，听说有男孩子性急了点，噼哩啪啦便送玫瑰啦，约会啦，但很快便提前退场了，欲速而不达的道理他们也是懂的，之所以没听到“冲锋号响”便“扛着大炮往前冲”，只是想抢先一步碰运气罢了。其实就是上年纪的，道学功夫非常到家，还自诩“心如止水”，可也有倾倒在美色面前的“不良”记录，在那女孩子面前心旌荡漾，颇为失态，过后方觉自己《毛主席语录》读得不好，修行不够，差点犯错误，当然也有不思悔改的，靠在旧椅子上，疲软地耷着眼皮，有一搭无一搭地哼哈着看自己老婆，心里或许偷偷叹息：“唉，命该如此。”或者又安慰自己说：“这样的老婆，稳妥。”
　　
　　那时候，在生活中，在与人的交往中，我常常听到关于她的轶事。美人成了大家经久不衰的话题。她的一举一动无不被人关注、津津乐道。当然，大家的谈论只不过是藉此滋潤一下被烈日烤乾的心田、温暖一下被寒风冻僵的灵魂，使自己的嘴角留存些许余香，让自己的眸子沾染几滴美色而已。最多的还是听说她被好些男孩子包围得难以脫身。啧啧，令人羡慕的！
　　
　　然而，就在人们谈论得热火朝天，期盼那个男孩子能赢得美人归的时候，那女孩子却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多少人没有了施展权力、才能、容貌的机会了，有关她的话题也漸漸在我们中间消失了，因为，她嫁到了其它地方去了，那是一个大地方。或许，她以她的美丽投资到了一大地方，或者说，她以嫁到一个大地方来体现自己美貌的价值。于是，大有人叹息：小城太小，自然是留不住美色的！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也还听到她的名字，当我见到充塞在媒体中的美人们时还常常会联想到她，那个当年就生活在我们当中、美色在小城流传的美人，她风韵是否依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