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活在踏实中的人。小时候爸妈吵架,很怕他俩会离婚抛弃我,结果他俩吵吵闹闹一辈子反倒越过越好。但我那时因为小,只会低眉信手的听话。长大了,害怕自己会嫁不到好人,即便嫁到了,又怕那人不是自己中意的,对自己又会不好。好在庆幸是我自己作主,他说爱我,并且是第一个说爱我的人,很欣赏他的勇气,所以嫁了。嫁的那个人的脾气像小孩子,彼此之间一点不会担待,所以生了不少闲气。偏偏自己性子急,所以失心落魄、锥肝痛肺的时候有过,也吵过闹过恐吓过,但目的只有一个,无非要他听话一些,温柔一些。婚姻是两个人的战争,实质就是谁征服谁的问题。生气的时候也一再的嘱咐儿子:“待我死后千万不要和你爸埋在一起,我活着的时候他竟气我,死后最好让我消停消停,离他远一点。”婚姻得磨合包容,懂了这些,日子就好过多了,也渐渐感觉出生活的甜美来。毕竟完美的人生只是梦不是生活。尽管他身上有诸多的不好,但不可否认,他是今生最爱我的人。
张爱玲的小说《留情》里有一句话说得好:“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是啊,谈到感情,里面总会有纠缠、怨恨,也最需要相互的理解和关爱。因为任谁都终会在某天随着肉身的消亡而消亡,一切都终将被淹没在无边的荒芜中,相守终是有限,所以才更要珍惜。他让我难忘,因为那一天一天累积起来的平淡岁月。
小时候,我母亲上班的学校有一个瘸子老师,姓李,不记得他叫什么了。现在过世了。李老师因为患小儿麻痹症,跛了一条腿。人不但聪明而且极有才华,也是个让学生爱戴的好老师。那时候时兴玩扑克,四五个人聚在一起玩三打一或者四打一,他总能赢,因为他牌张记得好。那时我家和村政府住一幢房,学校又恰巧和村政府毗邻,所以他们多数时都在村政府玩,我爸也玩。我爸玩的时候,我就呆在他身边,顺便给他卷纸烟。我爸赢了还会打赏我,即便不赢,给我的小钱总还是有的,因为他最爱我。李老师打牌很潇洒,期间还说一些俏皮话,他会将自己知道的文化知识巧妙的用在日常用语中,像“变色龙”、“套中人”这样的词汇就是从他的嘴里听到的。小学老师,像他那样博学的少。后来我上高中了才知道,《变色龙》和《套中人》都是契诃夫的短篇小说。我还记得有一位老师教完冰心的《再寄小读者》后,要求我们每人都给作者冰心写一份回信。既然要写回信,总得有个称谓吧,但也不知道怎样称呼她,就问老师,老师就说,冰心是个男的,就叫叔叔吧。于是要我们班45人写了45封给冰心叔叔的回信的作文。我在家,正绞尽脑汁写的时候被我妈看见了,就说,冰心是女的,并且年龄很大了,应该叫奶奶才对。于是我第二天及时找到老师,帮他纠正了这个错误。学习冰心奶奶的另一篇散文小桔灯时,回想到小学时管她叫叔叔,不禁大笑出声。我知道李老师除了腿跛之外,哪样都是好的,因为这点残疾,家里给他讨了一个傻女人做老婆。他之所以特别喜欢玩,就是不愿意回家面对她。试想,同一个不懂人语的傻女人又有何欢乐可言呢!那时上学或者买东西都要经过他家门口,经常会看见他老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穿红挂绿的,裤子也总是一条裤腿长一条裤腿短,头发倒不凌乱,还系着鲜艳的蝴蝶结。那时候即便是我们,也没有如此夸张的着装的。嘴呢,总不闲着,有时是瓜子有时是糖。还常将花花绿绿的糖纸冲着阳光举起来看,然后无声的傻笑,可能收集糖纸是她的爱好吧。看人时,她常歪着脑袋,眼神胆怯而空洞。看着她这样子,愈发的惋惜起李老师来。听说后来她给李老师生了两个儿子,孩子一个都不傻,一出生就有爷爷奶奶照管,有一个还上了大学。知道了这些,我的心渐渐的也就平静了。
初中时我班有个写得一手好字的男同学,就坐在我后面。我曾悄悄的把他丢弃的废纸片捡起来,暗暗的模仿过他的字。他不在时会将他的作业本拿过来细细的研究。太小,不知道什么是美丑,反正觉得只要学习好,有些特长,就觉得这个人是美丽而可爱的。那时很喜欢看琼瑶的小说,偏他哥哥也有这样的嗜好,于是他就断断续续的拿给我看。我初中时所有的琼瑶小说都是他拿给我的。后来在一本《月朦胧鸟朦胧》的书里夹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两句诗:“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我知道是南宋诗人朱熹的诗,是要人多读一些好书,这样会让自己思维永远活泼,才思不绝、情操高雅。但,我知道他想要暗示给我的绝不止这些。不知道怎样理解,所以就当没看见,没有回答他。
他好像比较懂我的心,或者我也有吸引他的地方吧,放学的路上,他总是跟在我身后,中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知道是喜欢看我的背影还是保护我。但我俩很少用嘴说话,只用小纸条交谈。交谈的内容是什么我忘了,只一句至今还记得。是一个阴雨天,我心情有些伤感,就问他,“你怕死吗?”他回答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不能幸免,怕也是没用的。”那张小纸条我珍藏了好久,后来不知怎么弄丢了,为此我还伤感了好一阵子。要知道生死,至今还都是让我无法释怀的问题,而他那么小竟然如此达观的看待这件事,这能不让我佩服吗!
后来后来,班里有个大胆的女生追求他,他接受了。我知道后很生气,错误的还以为他是志向高远的人,没想到一个满脸黑头的平凡女生就能赢得他的“芳心”,他的目光如此短钱啊。他初中毕业后上了中等师范院校,我则上了高中,自此我们再没见面。
没有偶像的人生是最无趣的,因为没有奋进的目标。谁都知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最起码,得要求自己达到像谁谁那样,并为此而不懈的努力,可是我没有这样的谁谁。所以整个初、高中时代我就是在一个没有偶像的日子里悠悠荡过。现在想想也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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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