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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位初中同学自美国来，中午一聚。
三个人找了一个临窗的桌子坐下，互相审视着对方稀疏的头发，还有稍显苍老的面颊，免不了寒暄几句，感慨良多。
美国回来的同学复姓司马，现在是美国公民，在美国已经打拼了十三、四年。有着满是沧桑的额头，黑黪黪的脸庞，五短身材，因为长久不大说汉语，言词有一些僵硬，语气也不很流畅。他之所以回中国，是因为急需一笔资金，处理国内的一套房产。六、七年前，司马同学曾经回来过一次，因为生意，那时候他还是美国绿卡。
点的是鲁菜，喝的是济南的趵突泉白酒。
三两酒下肚，气氛便活跃起来。话题繁多，思绪飞扬，天南海北，纵横中外。从青涩懵懂的同学时期，到加利福尼亚蔚蓝的天空，从人生的艰难到中美关系的现状，从个人目前的境况到未来可能的发展机会。当然，虽然有些市侩，收入的话题是免不了的。司马同学在美国已经居住了十几年，而且是美国公民，肯定发了。
我随口问了一句，“年收入能达到二十万美元吗？”
他犹豫了一下，“全家人差不多”。
因为一个机会，司马同学去了美国，然后逗留了下来，成为非法移民。再后来就是偷偷地打工，在餐馆，在血汗工厂，东躲西藏的，端盘子刷碗，几乎什么活都干过，干了五、六年。后来因为符合了条件，获得了美国绿卡，十几年以后，终于成为了美国公民。
“什么活都干过，就像是王起明。”他很是沉重地说。他看过姜文和王姬演的《北京人在纽约》。
后来就开始做生意，可是干了几个都不成，好像是还与山东青岛的一家小企业合作生产过橡胶密封圈什么的，最后赔了些钱也没有成功。现在他在美国的职业是大货车司机，月收入五千美元左右。
在发小同学上卫生间的空儿，我告诉美国的司马同学，发小同学现在经营的是电气产品，生意非常好，已经五、六年了，年收入相当于二、三十万美元没问题，属于同学中比较成功的人士。我告诉他，现在中国的机会很多，只要肯吃苦、有头脑和有一定的资金，挣个钱没问题。
半斤酒之后，气氛更加热烈起来，话题也开始随便。不知道什么话题触发了司马同学的思绪，或者是酒精的作用引起了他的惆怅，他开始感叹起来。先是感叹自己的个子矮小，因为家族的人都比他高大，原因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饥荒，在娘胎里就营养不良。然后又抱怨美国的税收太高，使用的是累进税制，五、六千美元的收入，要被切去一大块，再加上社会安全金税和医疗保险税，差不多有百分之二十。再就是工作太累，没有时间，差不多都是州际运输，动辄上百公里，有时候七、八天也回不了一次家。
“最主要的是人情淡薄，人们都各顾各的，不像是在国内。”他醉眼惺忪地感慨说。
孤独和没有朋友，几乎是所有美国华人的感受。主要是因为华人人口太少，力量不够，社会地位也不行，美国是一个讲究实际和利益的地方，种族问题是美国一个永远难以治愈的顽疾。他生活在加州，加州是华人集中的省州，差不多占美国华人的百分之四十，有不少华人聚居区，尤其是在洛杉矶和旧金山地区。
我好奇地问，“华人的社会地位能赶上美国黑人吗？”
可能是没有听清，也可能是话题过分的敏感，他不置可否。
喝酒就免不了谈酒，酒是酒宴永恒的话题。在美国他也喝酒，天天如此，已经成为习惯。喝的是北京的红星二锅头，五十六度的，一斤半装的，不到九美元，两天一瓶，有时候也喝点青岛啤酒。因为喝酒的问题，天天受到夫人善意的责备，但就是戒不了。
久在美国，对于中国国内的一些情况，司马同学已经不大熟悉，不管是政治的、经济的和社会的。后来谈到了中国与美国的关系，他基本上也不怎么熟悉。我给他谈到了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面对中国的发展和崛起，美国有围堵、遏制中国的战略意图，他好像也不太清楚。政治似乎离他很远，虽然几乎所有的话题都牵扯到政治问题。
起先，他在美国的一切出发点和目的，就是获得美国绿卡，后来就是美国国籍。而现在，他一切的目标，就是挣钱，就是工作和生存，就是比较富裕的生活。
司马同学有一个想法，想给自己的孩子在国内找一个对象，拜托我们是否可以为他那二十四岁的男孩物色一个。他认为，作为美国华人，还是找一个中国人的妻子为好。他没有谈为什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有如此的想法。其实，他已经永远也不可能再一次成为中国人，因为他的家在美国，他的事业在美国，他的保险和社会福利在美国。而且，退休以后，也不可能到中国来居住，依照美国法律，在中国境内的美国公民，九十天内必须离境。
最后他喝了半斤多白酒，又喝了三瓶啤酒，已经有一些醉了。汉语说的更加地不利索，言语中时常夹杂着一、两个英语单词。
是发小同学结的账。
反正是都喝了酒，有了醉意，我的发小同学开玩笑的说，“已经快成了真正的美国鬼子了”。
我也喝了差不多半斤白酒，跟了一句，“是二鬼子”。
我们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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