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毫”是我的家乡江汉平原很普通的一种捕捞工具。常用的“虾毫”,长的有七八米长,短一点的也有四五米长。都是用尼龙线编织而成。虾毫的内径大都在一平方尺左右,呈方形,每一尺远用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箍筋固定起来,固定的地方再绑一块小石头,便于虾毫下水后沉入水底。虾毫的里面有许多倒须,鱼虾从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三叔每次去河汊水沟里去投放这些虾毫的时候,总是脚穿一双深深的胶靴,头戴斗笠,身披一件皱皱巴巴的雨衣,把虾毫绑在自行车后面两边的衣架上,摇摇晃晃地跨上自行车,然后使尽力气,向目的地出发。 其实,说目的地也不确切。三叔投放虾毫的水沟河汊也没有固定的地点。哪儿有水,哪儿没有别人投放,他就投放在哪儿。有时候逢上别人在这条水沟里投放了虾毫,为了避免与人发生误会,三叔只得改弦易辙,另辟蹊径去到别的地方去投放了。 三叔把那些事先准备好的蚯蚓,油渣用小桶装好,逐一放到虾毫内,这些都是鱼虾喜欢吃的饵料,待一切弄妥当后,便准备投放虾毫了。 投放虾毫很有技巧,用力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要均匀得当,否则,虾毫不是撒不开,就是下沉的不平稳,影响鱼虾前来进食,收获的战利品自然就少了。三叔熟练而又老到地把这些虾毫布置好,然后盖上水草,大约一两百个虾毫,布置完毕得花三四个小时,一天下来,来来回回得走几十里路。 随后,三叔开始对布置好的虾毫,每隔一二十分钟,逐一查看,有鱼虾的,马上把虾毫提出水面,捡拾鱼虾,然后把虾毫再放入水里。一天三餐,就是在风里雨里太阳的灼烤里慢慢度过的。饿了,吃几块随身带来的干粮;渴了,就喝家里带来的井水,井水喝完了,就到水沟里打一瓶水上来喝。 天快黑的时候,三叔赶紧将虾毫内的鱼虾一五一十收拾起来,用小胶桶装好,然后往家里赶。水沟边杂草丛生,荆棘随处可见,弄不好就要重重地摔一跤;有时候一不小心,就要踩到一条滑过的毒蛇,说实话,三叔完全可以说是用这条老命在换钱。 一天下来,三叔累得精疲力尽,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当三叔把这些收获的鱼虾拿到集市上,换得一张张钞票时,三叔脸上的笑容还是蛮甜的。 其实,三叔本可以不再这样劳累奔波了,但三叔却偏偏要这样做。 三叔的两个儿子十年前就已大学毕业,并且都有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条件也很不错。儿子们也三番五次地要接两老去享清福,可他和三婶死活不肯去。无奈,儿子们只好每月每人给三叔一些钱,要他们在家安享晚年。可他却闲不住。旁人都很不理解,三叔说,儿子儿媳们都在城里,他们有他们的一家一小,他们有他们各自的工作,人各有难处。我们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时间久了,难免有个磕磕绊绊,到时候,他们嫌弃咋办呢?再说了,人老了,伤风头痛也是常见的事,人说久病无孝子。我何苦要去给他们添麻烦呢?自己能动一天,就自给自足;万一爬不动了,就找他们要;他们给多少,我要多少,不争他们的一分钱。 三叔说着,苦笑了一声。他知道,儿子们都是有良心的。只是他自己心思太多,不想给儿子们添乱罢了。每次儿子们寄来的钱,他都不动一分钱,全部存在了银行,准备自己百年归山之后,再还给儿子们。 这就是三叔,一个心中只有儿女,唯独不为自己着想的人。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