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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三石哥哥，是在小说客栈，当时他穿着一条军绿迷彩裤，里面一件墨绿色T恤，外套一件军绿色外套走进客栈，着装实在与常人不大一样，就连隔壁的小狗连叫了几声。此时，我在楼上浇花，他在楼下面试。 面试这种场合，委实官方严肃了些，旁人过多，反而影响发挥。于是，我自觉的退远些。 只知道他是经过好友介绍，来面试店长的，两人在楼下一问一答，半个小时后，面试结束，他和老板两手欣然相握，成功录用。 那天傍晚，当地一户人家请客吃饭，主人是老板的朋友。大理有一个这样不成文的风俗，一家杀了牦牛，无论远近，都来吃肉，来的人越多越好，人多越显热闹，人多越显情意，主人家请吃三天。我们去时，主人院里早已支起大锅，人们早已入座，有的已吃饱喝足，拍着肚子要走时，还不忘与主人连连道谢；有的已在桌上，舞勺弄筷，吃得香甜。主人家人将一盘盘菜端上桌，我们挨着坐下，同桌的人聊得欢脱，边吃边聊着。三石哥哥坐在一边，默默夹菜，不时起身为大伙斟酒，很少说话。来的路上，他也话少。吃好后，他就离席了。我以为他吃饱了就回去了，也并未在意，依旧吃菜。饭后，我起身离席，打算重回客栈，走到主人家院子门前时，发现右手边竟有一个人蹲坐在院门口，仔细一看，那人，竟然是三石哥哥，他一直守在门口，就等着老板老板娘吃完饭，等他们一起回去。那天晚上，风又大又凉。 饭后，我们俩走在前头，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爱穿迷彩，他说因为他以前干过国际维和警察。维和警察？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把他和警察联系起来，我心里不可置信，既然是一名国际维和警察，他为什么要选择来大理？为什么选择来当客栈的店主？又为什么在不当警察后还穿着迷彩？诸多的疑问从我的脑中冒了出来。我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瞧他，他皮肤黝黑，标准的国字脸，嘴唇没有什么血色，短平的头发如松竖立。他目视前方，没有再说话，我也沉默了，只是静静地和他走在黄昏的落日下，余晖从正面斜射过来，在身后映下两串长长的人影，往前移动。 那天晚上，他从他朋友的客栈拉过来一条哈士奇，它毛色黑加白，又厚又亮，体型硕大，粗肥的脖子上拴着一条长长的铁链，却霸气外漏，走起路来，左扭一下，右动一下，活像一坨行走的奥利奥，这模样倒真有几分神似大冰那走丢到大理的傻狗昌宝师弟。这条哈士奇叫包子，包子是才村有名的恶霸犬，少有人有胆量靠近。包子是三石哥哥好友养的萌宠，三石哥哥在他好友客栈没呆几天，就跟包子如此相熟，简直难以置信。三石哥哥摸摸包子说：“哈士奇和阿拉斯加很像，是俄罗斯人最爱护的雪橇狗，特别耐寒扛饿，它和我以前带的警犬性格挺像，但凡动物，都有灵性，只要你真心待它好，它一定会拿你当朋友！”说完，就拿了一块猪肉脯喂包子嘴里，包子一把伏在三石哥哥怀里，美滋滋地吃着。 三石哥哥自从进入维和部队，一干就是五年，他们守卫的区域，很特别，在国界线以外的金三角。金三角，泰国、缅甸和老挝交界的地方，三国边境，却也是三国束手无策的地方，多热带雨林，深山老林，贫穷而且落后，苦到什么程度？他们穷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这里的人们，就靠着两种方式，活着。一是疯狂捕杀售卖珍稀动物，二是不停地种罂粟。这里的孩子，自记事起，就沦为种鸦片的童工，这里家家户户几乎都种着罂粟，每年夏天，田野上，除了一片片怒放的罂粟花，什么也看不见。三石哥哥执行任务时，曾亲眼看见一个孩子，衣服破烂，光着黝黑的膀子，顶着烈日，在地里一颗颗地收割成熟的罂粟，只为赚些少之又少的钱，而最后的结局，又是被家里嗜赌的老爸拿去吸鸦片。这里的人，靠鸦片生，靠鸦片赚钱，靠鸦片活，也为鸦片死，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鸦片。三石哥哥当时当的警察，每天就想着今天要剿掉几个鸦片网点，打掉几个鸦片贩子，捉住几个毒枭，他时常站在高高的哨所上远望四周的鲜艳罂粟田，他多希望金三角的土地上的一亩亩罂粟田，能有朝一日被万顷绿油油的稻田所取代。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够去上学，去读书，吃上一碗白白的大米饭；小到这里的每一个林子里的小动物，它们都能平安地过活。 说到金三角的往事，三石哥哥眼眶红了。接着，他一把卷起手上的军绿迷彩袖，手腕上，静脉处，不偏不倚，横着一道5厘米长的伤疤，他的很多朋友一开始都以为是他受情伤后，为女友割脉落下的。殊不知，那是当年，这是当年追击毒贩子时，他为一个年轻战友挡下毒贩子砍下的长刀落下的，还记得当时刀落下去时，血如泉涌。他说，但他不后悔。 三石哥哥热爱着这个工作，热爱着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他原以为，自己会在这个岗位上干下去，直至倾尽这一生。可当，五年后，他的父亲，同样是警察的父亲，在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母亲不愿让儿子重蹈父亲的覆辙，死活不让儿子再干下去。眼睁睁送走父亲，母亲实在没有力气再承受其他打击了，最后，他屈服了，他放弃了自己爱着的职业，兄弟，决定好好照顾自己唯一的母亲。 父亲走了，家里就只有他了，此后的几年里，他拼命挣钱，喝过空调里流下的水，翻过垃圾桶里的剩饭剩菜，扫过女厕所，吃着很多很多常人无法忍受的苦，却努力地活着。 那一年，家里再次出现变故，他急需一份工作，大学酒店管理专业的他，去到一家酒店面试。那天，主管坐在椅子上，悠悠地抽着烟，他站在主管面前，双手交叉贴在双膝。主管和他，大眼瞪小眼，没有说话，办公室只有良久的无声和沉默。“你觉得我们酒店怎么样？”主管终于开始吐着徐徐的白烟，慢悠悠地说道。“好！”三石哥哥犹豫了一下，回答道。“那你觉得我们酒店服务怎么样？”主管再问。“挺好的！”三石哥哥再答；“那，你觉得我们酒店卫生怎么样？”主管接着问。三石哥哥仔细审视了一下酒店周围，顿了顿，答道：“嗯，不太好！”“那，你觉得我们酒店的义工怎么样？”主管缓缓地问道。“挺好的！”三石哥哥说；“好，你可以回去了！”主管最后说道。问完了？小磊哥哥暗忖。这回一定玩完啦！他心想，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回答实在不能让人满意。 之后，他起身，回家，焦急地等着消息。当晚11点，三石哥哥接到一通电话，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三石呀，明天早上八点，你来公司一趟！”挂过电话，那天晚上他激动得整晚都没睡着。第二天，三石哥哥天还没亮就收拾好了，7点45分，他扎扎实实地在总管的办公室里等着。8点整，总管走进来，给了他7天的试用期。这7天试用期里，他兢兢业业。直到最后一天，主管把他和其他同事叫进办公室，让他当着其他同事的面，汇报工作情况。当时，他具体到每一天，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完成了的工作一条没落地汇报。主管听完汇报，点了点头。问其他人，“那你们，觉得，这段时间，三石做得怎么样，说实话!”同事们一致地摇着头。“那，你们觉得应不应该让三石走？”同事们又齐齐摇头，“好，你们其他人如果没什么事，可以走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主管和他。“你回去吧！”主管淡淡地说。那天，他非常不能理解主管的意思，还是回家了。 第二天，他硬着头皮如往常一般去了主管办公室。“你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做得好吗？你还是回去吧！”他在家非常郁闷，想了好久，想自己究竟哪儿做错了。他再一次去了酒店，他问主管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究竟怎样才能让自己留下。主管冷笑到：“你求我！”他很清楚，主管让他求他究竟意味着什么。当时的他，无论如何，都得在酒店待下去，他决不能就这样放弃。“好，那您想我怎么求您，只要我能留下，怎样都行。”他恳切地乞求着。“那好，去扫一星期的公厕，用白手套摸不出一丁点儿灰，你自己看着办吧！”自那天以后，酒店的男女厕里，多出了一位清洁工，他在公厕里，擦洗马桶，桶下水道，所有清洁员干过的，他干了，所有清洁工没干过的，他也干了。 七天后，他留在了公司。2个月后，主管离开，他成为了新的主管。主管离开那天，笑着拍了拍三石哥哥的肩膀：“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主管对三石哥哥的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三石哥哥做得好的，他看着，做得不好的，他看着。原来，很多事情，都早已经做好打算。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