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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慢慢沉淀下来，小城次第亮起了灯光，就在这个时刻，一个幼小的生命在痛苦的挣扎中，随着寒冷的夜风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喜欢它的我们。趁着天黑，女儿和邻居家一个大男孩将这具白色而娇小的尸体用纸箱带了出去，我叮嘱他们不要扔到街道口垃圾点，最好弄到城外哪块地里掩埋掉，后来的事我不忍再追问，欲言又止。 今晚的饭吃得索然寡味，女儿也只吃了两个饺子就没再动筷子，我心里一直有一种无以言说的难受，边吃边责怪她：“既然喜欢它，就不该这么急把它抱来，它才三十八天大，刚满月一个星期，最起码应该等它打完三次免疫针……”我话没说完，她就朝我吼：“别说了！我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说！”我看她眼里噙着泪，就停止了指责。 刚刚离去的是萨摩----一只还处于“婴儿”期的狗狗，死于孩子们无知的喂养和盲目的爱。 历来就不喜欢养猫啊狗啊的，只要看见那些把小狗当宝一样怀抱着、或遛狗消遣的人们，总投去鄙夷的目光，最是看见有人为狗狗穿上各色衣服，在大街上溜达，那怪异的样子让我觉得他们不可思议，无聊至极，总会对他们嗤之以鼻。 完全是一场意外，近日让我亲历了两只狗狗生死存亡的事，使我对它们凭添了几许怜悯和牵挂。 [二]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女儿兴致勃勃抱来一只小狗，不经同意，就无限怜爱地将这只白色小狗放在我床下的地板上，兴奋地说：“妈妈你看，多可爱的狗狗！”我本想让她立马抱出去，看见狗狗已经在我面前乖巧地走动，温顺的样子像个小女孩，的确很可爱，就没责怪她，她说这是只萨摩犬，是以西伯利亚牧民族萨摩人而命名的,一向被用来拉雪橇和看守驯鹿的。女儿津津有味地向我介绍着，还说这种犬市场上要三千多块呢！ 我只看见这只小狗狗和猫一样大小，一身雪白、蓬松顺滑的毛毛显得很高贵，两只小耳朵尖尖地竖立，走路时柔软地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它美丽中有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不凡的气度，是其它狗所不能比拟的。这会儿，它慢慢挪动着笨笨的身子，转过屁股，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给我卧室撒了一泡尿，混黄色，立刻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扑来。女儿知道我向来讨厌狗狗，怕我生气，连忙拿来拖把清理，并说萨摩本来气味大，还说它刚满月，才三十八天，还没学会到该去的地方上厕所。我轻轻抚摸了下狗狗的茸毛，发现它怎么懒洋洋的，温顺的表情上带着一种委屈和不快，我问女儿谁家的狗狗快给人家送去，这么小而又娇贵，以免玩出什么毛病来。她竟然说是同学送她的，看样子是准备养下这只萨摩犬了！我追问她那“豆豆”怎么办？总不能扔掉吧！她不吱声。 [三] “豆豆”是一只特别顽皮的比熊犬，也是女儿一个月前从亲戚家要来的，个头有猫的两倍，一岁了。第一次见豆豆是三个月前，圆圆的脑袋，黑宝石样的圆眼睛，同样雪白的毛发，摸着似天鹅绒。跟在主人身边彬彬有礼，很可爱，又像活泼的小男孩，见人总喜欢左一下右一下地偏着头看人，那好奇的表情和神态，似在问：咦，你是谁？就是它这个表情最惹人怜了，不管大人小孩，所有人都围着豆豆转，女儿对比熊豆豆喜欢得不得了，三个月后向亲戚要豆豆，我强调：“你要养就养，我可不管，没时间！”女儿硬是要来了豆豆，可是，此时的豆豆不是彼时的豆豆，发现这几个月它在主人家生活得并不好，原本洁白整齐的茸毛变成乳黄色而蓬乱，腹部的毛都沾在了一起。豆豆一到我家，就一个劲在院子狂奔，我们以为是它在车里憋得久了，没太在意。那天，因为它有些脏，又胡乱奔跑，我把豆豆关在了门外，也许是外面太冷，豆豆非要进屋不可，无奈，它用两个前肢抱住了女儿的腿，一会又抱住她的胳膊，脸上现出求助的表情，这一举动惹得全家好生疼爱它，也打动了我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就放豆豆进了屋，但一直用链子拴着。开始，女儿兴致极高，给豆豆置了各种所需物品，从狗粮、火腿、狗绳、洗浴液，到梳子、玩具等等，大有养好狗狗的决心。 很快，我们发现豆豆性格不似初见时那样温和，它一刻也不能安静，调皮，狂躁，一次次，连它的“房子”都被捣毁，所过之处，必是一片狼籍，而且有时会唬人，它的玩具也不让人动，若不拴着，不管沙发什么都给你撕裂，连树皮都咬，谁都无法很好地管制它，因为怕它咬人，没人敢给它洗澡，你要给它洗澡，反而是狗狗给你洗了澡，让它讲卫生简直就是个天大的难题。别看它个头小，叫起来声音可凶了，那宏厚凶恶的声音完全和它娇小的躯体不符，似乎觉得它比以前变得少了宠物原本的温顺。据说比熊狗最怕孤独，需要有人陪伴，和它玩耍，它运动量大，也太粘人，平时家里人都上班上学一走，就豆豆独自呆在家，没人陪它，看见我们走就支支吾吾哭，我们回家它就高兴得直起身子抱住我们亲昵。但它顽皮的性格，全家人完全无法驾驭，运动量太大的缘故，夜幕刚降临，它就开始像小孩子样打盹。因为附近没有宠物美容店，为了给豆豆洗澡，暂时把它寄养在了有养宠物经验的朋友家，可是她们家给豆豆洗澡也以失败告终，这一寄养，不知不觉就快一个月了。 [四] 原打算等我们放寒假把豆豆接来，没想到最近，女儿看见同学家萨摩脾气柔和，非常温顺听话，又不随便叫嚷，不像比熊豆豆那样闹腾，一身洁净的茸毛和豆豆形成鲜明的反差，女儿就对豆豆没了兴趣，喜新厌旧起来，又要来了这只幼小的萨摩。 女儿竭尽全力用心喂养这只小萨摩，就像她小时候我喂养她一样。一会给喂水，一会化奶粉，定时定量。可是当天夜晚，小萨摩就拉稀、呕吐，我说那会咋看它无精打采的似有不快，女儿说为了操心萨摩，给它清理大小便，又喂汤药，她一夜没睡觉。第二天清早她就急切地抱了萨摩去找兽医，弄了些药和葡萄糖回来，医生说这只萨摩染了什么病毒，但是不会给人传染。还说萨摩肠胃不好，不能吃饭，女儿就用针管给它从嘴里注灌葡萄糖液体，两天过去了依然不见好转。第三天她又抱了小萨摩向畜牧检验科工作的姑父求助，说萨摩得的不是传染病毒，是肠胃性感冒，打了针。下午，我看见小萨摩在窝里慢吞吞走出来自个叭嗒叭嗒地喝水，我以为它好起来了，心情轻松了许多。女儿说狗狗饿几天了没吃东西，就给它喂了少量米粉糊糊，谁料这一喂，狗狗突然不行了，痛苦地呻吟，一会挣扎着抬起头颅，一会又无力地耷拉着脑袋睡去，亲临了一个幼小的生命在最后是怎样本能地挣扎，惨不忍睹，我的心灵受到从未有过的震撼，生命令人敬畏！还有一口气，我让邻居家大男孩把它弄到楼外，再次灌药抢救，终究未挽留住这个幼小的生命。 那一夜，我心里有一种说上的悲戚，平日，我们说到“生命”这个词，想到的总是至高的人类，概念总是片面的。生命是什么？生命不仅是万物之上的人类，生命也是葱郁的树木，是灿烂的花朵，是翩跹的蝴蝶，是凌空的小鸟，是威武的狮子，是忠实的小狗，才构成这样一个五彩丰富的世界。如果说以前我对狗狗讨厌的话，现在应是一种怜悯，每个人应该都是善良的，在生命与生命之间，当善良遇到弱小，除了同情和怜悯还能有什么？ 我的心情因为这只幼小萨摩的死亡而沉重，女儿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来安慰我说不要再想这事了，一会她却突然又问我：“妈妈，你不是向来讨厌狗狗吗？”我说：“那是一条命啊！生命！懂吗？”每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自有它存在的价值和道理，生命之间是密切关联的。是的，基于同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鲜活的生命来说，人类对弱小、对另类的生命应该予以尊重和悲悯，我想这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应该具有的。我继而给女儿说：“养宠物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养就要养好，负责任，狗狗通人性，和人一样要操心，它也会生病，也需要温暖，需要陪伴，掌握这方面的知识，不能盲目地去爱，当我们没有时间和能力喂养时，会残害它生命的，如果这样，不如不喂养。” 这时，我们同时想到还寄养在别人家的豆豆，突然想到眼前面临的各种困难：如果把它接回家，病毒会不会传染？虽然里里外外已经杀过毒了，可是谁能保证不会被传染？若不传染，我们给它洗不了澡也会生病怎么办？我和女儿商讨着。此刻，我好想见到豆豆！听说它一直没有洗澡，一定很不堪！我给女儿说：“今天也放寒假了，我们去看豆豆！” [五] 见到豆豆的刹那，就像见到离开我流浪了很久的孩子，忽然感觉很亲切，很心疼它，豆豆瘦了，腰围细了一圈，可还是那样欢奔乱跳，还是那样活泼敏捷，它还记得我，它一定记得，因为比熊狗有很好的记忆力。它浑身的茸毛长得很长了，但是比以前更黑，全身毛发一股一股地沾在一起，打着羊毛样的黑卷儿，眉毛长得都遮住了眼睛，如落魄的流浪汉，浑身脏兮兮的，见到它的人都说这么可爱的狗狗怎么这么脏，我不由生出一种愧疚之情来，我在想，寄养的日子不知道它怎样生活，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听说吃得很多，却为何这般消瘦？我暗自猜测着，豆豆看见我，摇着尾巴，在我脚下打转儿，一会儿在台阶上上跳下窜，一会凑墙根做着撒尿的姿势，一会儿又边狂奔边用后肢狂挖地面，似马蹄飞奔，四蹄生风，弄得尘土飞扬，我呼唤了声“豆豆”，伸手去抚摸它，它立刻温顺乖巧起来，摇头摆尾，后肢支撑着，身子直立，前肢腾空两爪并对，优雅地和我亲昵握手，那黑呼呼脏乱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眉毛下的眼睛还是那样深邃。 我给女儿说，明天赶早，带豆豆去市里宠物美容店给豆豆洗澡收拾下，女儿却提醒我：“妈妈，豆豆这个样子收拾可能要好几百块钱呢！”傻女儿，至今没懂我！以为讨厌狗狗的妈妈不会为一只狗花掉几百元。我说：“不管花多少，不管以后谁养豆豆，都必须给它先洗澡收拾下，它不同于一般的狗，再耽误怕真生病了，那样岂不又成了一个悲剧！” 女儿和同学带着豆豆终于上了去市里的车，电话里听说关豆豆的笼子放在车下行李仓里，我急坏了！怕豆豆被捂出意外来，后司机说仓里面是透气的，这才放心了。一会女儿又电话来说，司机发现时淘气的豆豆竟然揭去笼子盖已经在车后仓玩耍，真是让人既担心又好笑，司机只能把它放在了女儿身边。 宠物美容师说豆豆的毛发已经不能洗澡，剃去了全部的毛，天冷，又给它买了衣服穿上。因为长期不洗澡豆豆的耳朵里已经发炎感染，又去了宠物医院，医生说豆豆洗澡咬人是因为挨过打，无安全感，能吃却很消瘦是体内有虫，还要吃打虫药。耳里豆豆不让动，宠物医生说只能等它和主人亲和一周有了安全感才能治疗。 因为怕来我家染上病毒，豆豆有家不能归，我想，还是把豆豆送给宠物店吧，即使它值几千也无所谓，只要能治好豆豆的病，最起码他们会养，在生命与金钱之间，钱又算得了什么！然，原主人听到宠物店说豆豆是只纯种比熊犬，要几千块才能买到，于是他不同意把豆豆送人，我只能把豆豆交给它的原主人。 豆豆也走了，回想起它的活泼可爱，留给我几许快乐，更有几许牵挂。听过许多关于狗与人类感人的真实故事，动物也是有丰富情感的，刚听到新闻说，俄罗斯一只流浪猫在严冬雪地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一个弃婴，这个婴儿最终得救。感谢它们，让我懂得人与动物之间确实存在最真的情感，更让人们懂得珍惜生命，学会在生命与生命之间传递关心，传递爱。 希望比熊豆豆不要再挨打，拥有安全感，愿豆豆健康成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