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荷

王尚桐

流火七月，去青格达湖赏荷，感受荷色湖光，那是新疆之旅最惬意的事。

车到青格达湖，但见湖波浩淼，碧蓝澄澈，青格达蒙古语为“神明之水”。湖岸弯曲的亲水木栈道上游人如织，人头攒动，人们纷纷举相机、手机，摆pose，留倩影。放眼一望，一湖碧水波光潋滟，无边无际，昨日刚刚落过雨，湖水又涨了，连天的荷叶挨挨挤挤，沿着亲水平台向着湖中央铺展开，在戈壁烈日的照射下，荷叶由嫩绿变成了沉稳、安静的浓绿，密密地簇拥在一起，却又从缝隙中漏出点点湖光波影，阳光洒在圆圆的荷叶上，夏风一吹，荷叶瞬间被点亮，让人分不清闪烁的到底是金色的阳光，还是油绿的荷叶。

放眼四望，红荷直直挺立在水中，有的含苞欲放，有的姿意绽放，风姿绰约，纳兰状的花为“白裁肪玉瓣，红翦彩霞笺。”万千荷叶连天碧，朵朵芙蓉映面红。碧波中五百亩荷塘半天烟霞让人震撼，仿佛又回到了水乡江南，但是，远处蓝天白云下，天山博格达山峰的皑皑白雪，告诉我：这儿是新疆。

我避开闹猛的游人，沿荷塘边漫步，荷塘中花朵硕大艳丽自然吸睛无数，我却发现有一丛繁杂的荷叶里，有一枝白荷。虽已过盛花期，花瓣凋落过半，然而它还顽强地立于碧绿中，残存几片花瓣，如戏曲水袖，兀自飞扬。一枝一叶总关情，蓦然心动，似乎这枝白荷是为勤劳勇敢的兵团人而生；进而想起《诗经》中曾吟咏的诗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同一个激灵，这白荷跟这诗句意象叠合？白荷不正是默默奉献的兵团人的写照么？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在王震将军带领下，修筑大坝，拦下天山融化的雪水，天山脚下有了猛进水库，戈壁滩又添明珠，“兵团第一库”名扬天山南北，源源不断的雪水流入湖中，青格达湖更大了，湖水也更清澈了，湖中鱼虾也更多了，戈壁滩成了真正的鱼米之乡。

沿湖岸继续前行，夏风徐徐，荷香阵阵，岸边垂柳依依，湖面荷叶翻飞，不时有出水的新荷绽开。绿荫下有卖莲蓬人，还有刚挖上来的新鲜莲藕。一位头发花白、面庞黝黑的老人在卖新鲜莲蓬。拉了一车子，十块钱四只。老人一口上海腔的新疆话，明明白白告诉我：他是一位上海知青。他乡遇故人，老人笑了，打开了滔滔不绝话匣子：他十六岁瞒着父母唱着《边疆处处赛江南》的歌儿进疆的。戈壁滩上修水库，洒下了辛劳的汗水。青格达湖点种荷花，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种活了几枝。在兵团人精心呵护下，一年又一年，蔓延开来，成了势，形成百亩荷塘，兵团人将荷花冠名为“天山荷”。

买了四只莲蓬，轻盈的绿意扑入眼帘，手中的莲蓬象一柄碧玉如意，莲蓬头布满蜂窝状的小孔，每一个小孔都有一颗莲子，剥开一颗，莲子青色、质韧，有一点微微的苦，又有一点涩，慢慢能品出一丝回甘，而更多的是一种清爽，仿佛带着荷风的香气，令人想起《西洲曲》里的那句诗：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其实，先苦后甜的莲子是天山荷奉献给兵团人最珍贵的馈赠。

天山荷是夏天的风物，似乎一入夏，兵团人就会心无旁骛，平心静气地等待，一株荷的开放，湖塘旁，荷花冉冉的开，带着一种翩然的幽静，无论怎样的惊艳，始终有一种静气，那是属于天山荷的气质，更是属于建设边疆，保卫边疆兵团人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