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场野菜香

王尚桐

野菜登堂入室进菜场，早已不稀罕。每当春风吹过，唤醒沉睡一冬的野菜,吐芽、展叶、齐刷刷染绿乡野。各种野菜粉墨登场，急不可耐地登上菜场摊头。望着这些生青碧绿的野菜，还带有山野的清香。心头不由泛起温润的涟漪，有苦涩，也有甜蜜。

“荠菜马兰头，姊姊嫁了后门头”。清明过后，新疆冰雪消融，正是戈壁挖荠菜的好季节。周末，全科总动员，踏青挖荠菜，两不耽误，残雪下，小铲剜出一颗碧青的荠菜，轻抖泥土，根茎紫红，锯齿形的绿叶，散发出阵阵山野的香气。人多手快，很快荠菜装满了筐，打道回府。荠菜挑洗干净，开水一焯，挤水切碎，和羊肉馅一拌，放上麻油、调料，汉族包饺子，维族包曲曲，一锅水烧滚，饺子、曲曲下锅，一会儿，一盘煮熟的饺子、曲曲上桌，汉族抢吃曲曲，维族抢吃饺子，羊肉的鲜香，荠菜的芬芳，两者融合，犹如民族团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

菜场卖草头的摊头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酒香草头、草头圈子，那可是上海人的最爱。望着鲜嫩的草头，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那可是救春荒的“口粮”。草头新疆人称苜蓿，春季处处可听到“苜蓿芽儿”的叫卖声。邻居老李一家，子女多，粮食不够吃，悄悄偷掐了生产队地里一筐苜蓿芽，被抓了现行，游街批斗，罪名“破坏备战备荒，为人民。”因为紫花苜蓿是昭苏军马场天马的饲料。是战备物资。因此，孩子们的心目中，能果腹的苜蓿芽，是留给天马吃的，马比人金贵。

春日菜市场，各色野菜荟萃摊头，短胖肥美的马兰头，紧随荠菜，而昙花一现的是枸杞头和香椿头，这两个吃的都是开春新发的嫩芽。要想尝鲜就快买，否则一错神就芳踪渺渺，要想再尝鲜，需待来年。真正的是一期一会。

摊头一角，眼前一亮，竟然发现了榆钱儿，形如铜钱，黄中带绿，晶莹如玉，密封在一个个塑料袋内。摊主告诉我：快递从北方寄来，新鲜！榆钱儿在新疆是最寻常的野蔬，春日清晨，上树捋一篮榆钱儿，淘洗干净，玉米面拌匀，上笼大火蒸熟，滚烫的菜油一浇，浓郁的香味四溢，每人一碗，有菜有饭，大快朵颐，美不妙言。新疆人称“榆钱儿碜碜饭”。

炎炎夏日，菜场上偶尔可看到野茭白的倩影。茭白是水生蔬菜，人工种植的茭白，饱满嫩白，在湿润青绿的枝叶拥抱下，一副“白富美”的神态，乡民们昵称“美人腿”。而野茭白的形态就不敢恭维了，细长的野茭白，拔出泥土后，剥去外面包着硬壳的叶，那野茭白细细的、长长的、嫩嫩的、白白的，就像一根根银筷，乡民俗称“茭白头”。纯天然，原生态、无污染的野茭白，生吃嫩香，有丝丝甜味，大火爆炒，味道隽永，鲜香无比。正如汪曾祺先生所言：如坐在河边闻到新涨春水的气味。

夏日摊头，偶可遇到野菱，野菱皮色青，四角尖锐如针，没有水红菱的俏模样，因此，人们称之为“狗头菱”。貌不惊人的野菱，肉质细腻，口感香脆多汁，全无淀粉味，清香好吃，应为菱中上品。而一盘炒野菱，脆嫩香甜，更令人胃口大开。

而今湖塘一个个消失，湖船一只只不在，四角尖尖的野菱成了稀缺果蔬，不由想起白居易《看采菱》的优美诗句：“菱池如镜净无波，白点花稀青角多。”

野菜进菜场，向往绿色追求生态，是人们的天性。“人间有味是清欢”，人们品咂野菜的美味，满足人们亲近自然的需求，人们忘不了田间地头、河沟湖汊的野菜，更忘不了水清清、土芬芳的家乡田野。因为，它是演绎乡情和乡愁的地方，浸润着诗意和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