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之叹 文/习之
今年的春节过得不同往年,这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别样。以往每逢旧历的春节,都是在乡村老家,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在鞭炮声声,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中,度过有滋有味的春节。 由于工作的关系,不得已春节前夕须赶到北京。经慎重考虑,准备与正好放年假的妻一块去,原因就是在北京的女儿也由于忙碌工作的事情,不能回老家过年,这样,我们三口可以一块过个的春节。 来京之前,心里一直很是纠结。岳父母年迈,身体都不是很好,随时都有住院的可能,幸好姊妹多,都住在城里,妻离开十天半月,家里还有姊妹五人,倒不是很担心,因为姊妹都很和睦孝顺,我想岳父母也是可以理解的。再就是父母这边,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都已是望九之年。更是与往年不同的,因老家拆迁,父母乡亲们都已离开了村子,这是客居他乡后的第一个春节,会有很多的不适应,特别是老年人,思念故土,眷恋乡邻。有些传统的春节祭祀礼仪在外乡还放不开行不通。以往的春节,兄妹五人大多都陪父母过春节,今年,小妹三口要回百里之外婆家过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三口也第一次不在老人身边,家里只剩下大哥,大妹,二妹,三家陪父母了,这也是历年来人数最少的一年,因为大哥,二妹的孩子都已成家,都在外地,不回来过年。临来京前,先后与两家父母吃了春节前的最后一次饭。两家父母都是明事理的人,岳父母倒没看出我们离家的难舍来,也许内心有很多的不舍,只是没有表露。然而,我的母亲却是絮絮叨叨的,“儿子不在家,年可咋过啊!儿子......”,父亲毕竟是父亲,即使不舍也不会表现出来,让我最感内疚的是,在离开母亲走的那一刻,母亲竟向隅而泣,当儿子的也是硬撑着,装作没看见,含泪离开了年老而难舍的老母亲。 在这座五朝古都,与妻女过了个欢乐祥和的春节,这不必说。虽然,三口吃的丰盛,喝的痛快,玩的尽兴,谈的开心,但是,总感到年的味道在大都市里没有家乡那么浓烈,而是显得空旷,冷清,平淡,无聊。也许这座千年古都,云集了世界各地,五湖四海的天下之人,平日里,车流似水,人海如潮,繁华似锦。适逢传统佳节,如鸟归巢,雁北南飞,只有土著和部分定居京城的人,以及如女儿般北漂羁返的少量外地人,没有离开。那么大的都城,很快显露出的虚空来。城里的商厦,街道,胡同里的来往的素不相识的人们,更是凸显少有的凄清落没。新春之夜,除了家人举杯换盏,共享天伦之外,没有了乡下的那种,阵阵鞭炮齐鸣,烟花漫天四射的热闹景象。当然,我知道这里是禁放鞭炮的,不知烟火是否允许,除夕之夜,外面的天空没有看到耀眼光亮的烟花。可以聊以自慰的是,初一的夜晚出门遛弯,在平时北京大妈跳街舞的空挡处,一对领着孩子玩耍的年轻小夫妻,偶尔点燃了一束烟花,光,“嗖!”的一声,窜入空中,瞬间变为空无。这总算看到一点年的味道。还好接下来的几天里,京城的庙会多处开放,随便选择了较近的大观园庙会,想一饱眼福。坐上空挡的公交车,二十几分钟的里程,说到就到了。看似并不热闹的庙会门面,不便宜的门票,踌躇之间,还是在妻“没啥看头”的言语中离开了。与妻(没有陪同的女儿,开始了忙碌自己的事情)商议还是沿着护城河,去不花钱的陶然亭公园转转吧。二人徒步,个把小时的功夫,来到公园的南门,进门有处亮眼的地方,那就是人造滑冰场,多是些孩子们,还算热闹。其他地方,冰冻的湖面,关闭的商铺。有人稀少,冷清,委实没有年的味道,显得寂寞无聊。 接下来的节日里,只好在住处,像往常一样,读点书,看些电视而已。这个年就这样,稀里糊涂,就算是辞旧迎新的过完了。这怎能不让我怀念乡下的过年呢? 童年时代的年,是在朦胧、无忧、嬉戏,天真,烂漫的状态里度过的。模糊记得,年关,家家户户大人们喜悦而忙碌的身影,花花集市上攒动的人群,买的卖的,扯布的,买鞋的,割肉的,称鱼的,提菜的,举花的,挂画的,放炮的等,可谓眼花缭乱。庭院里,牵驴的,上套的,磨道里,赶着毛驴,磨麦罗面。在道火窝的大锅里,蒸过年才能享用的白面馍馍,孩子们围在锅造前垂涎欲滴的等着出锅。泡豆磨浆石膏点豆腐,也是每家年底必做的,整座村子里烟熏火燎,年的味道越来越浓。生产队的场院里,堆满了杀猪宰牛忙的热火朝天的社员。乡下孩子们多,成群结帮,大街上,胡同里,屋顶上,柴垛里,河边,树林里,山岗上随处可见。上窜的,下跳的,踢毽的,滚环的,扔绳头,抗拐,刺花放炮的,溜冰的,爬树的,拉弓,爬墙,捉迷藏的,比比皆是,无疑是乡下大小孩子的乐园。 除夕是年的高潮,又称大年夜,除夕夜。这也是孩子们日期夜盼的黄金时节。在那并不富有的贫穷年代,孩子们过年将是最大的向往,穿新衣,戴新帽,女爱花,男爱炮。年里吃上饺子,大白馍,啃块骨头,吃片肉,那是何等的幸福美好的事情。除夕之夜,特别是即将零点到来的时刻,到院子里放鞭炮,最是振奋人心和刺激的差事,只听到,家家户户,鞭炮响起,电光的,火药的,刺花的,钻天猴,二踢脚,浪声,此起彼伏,夜空里,声光漫天,把乡下的年渲染的流光溢彩到极致。 农村的拜年,充满了浓浓的亲情乡情。大年初一,大人孩子们是要早起床的,大人们忙着在饭屋里煮鸡蛋,溜馒头,下水饺。孩子们忙着穿,早已放到床头上的新衣服。早饭是很有讲究的,吃的是素水饺,鸡蛋要吃两个,水饺馒头都要吃些。吃鸡蛋,一年大吉大利,水饺,一年圆圆满满,吃馒头,下雨不挨淋。我想,这也是传统节日留下来的乡下人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吧。吃了早饭,要随家族的人到村子里,给本族的长辈拜年,见面互祝新年好,遇见街里街坊也拱手相贺。大街,胡同里,满院的拜年的人,零星不断的鞭炮,在孩子们的点燃中,不时噼里啪啦的炸响。年味浓浓,亲情乡情浓浓。放鞭炮,是我的最爱,拜年的路上,也是放声不断。特别是遇上瑞雪漫天的时候,天地间,一片银白。堆雪人,打雪仗,就像进入到童话般的世界。 大半天,拜年回来,吃中午饭,是避讳动锅的,都是吃年前准备的现成菜肴,据说这里的讲究,是寓意百姓喜庆有余,不缺吃少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生活富余,不为吃饭穿衣操心。 年后的走亲串友,也是乡下的一大特色。头十五,乡里人的主要活动是走亲戚,只是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才开始忙活庄稼地。白天里,山坡乡道,大街上,胡同口,到处都是,提蓝的,挑担的,推独轮车的,骑自行车的,打着招呼,乐乐呵呵,互敬致礼。可是,到了下午至天抹黑,又是另一番景致,红脸的,白脸的,东倒的,西歪的,腰直的,腿软的,横七竖八出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酒精发作的结果。在农村走亲戚,是要找陪客的,不把客人灌醉,说明主家小气不热情。看到路上的醉态,就可知道,客人是,乘兴而去,醉熏熏而来。酒吐得一塌糊涂的,也是常见,除了东家的盛情,自己的酒力不支,有时于自己的馋酒也是分不开的。 有诗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从记事起的童年,少年,到成年后的今天,乡下老家的过年,虽有些淡化,但依旧传承了旧历春节同样的的习俗。忙年的喜庆,除夕夜的热闹。初一的大拜年,头十五的走亲访友。不同的是,熟面孔的渐渐老去,新面孔的不断出现。就像春联上常写起的,“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流失的是岁月,老去的是青春,不变的是乡下人,那“普天同庆”过年的心态和向往。 今年的春节。客居他乡的父母,年过的可好吗?身体欠佳的岳父母,除夕夜,还依旧在爆竹声声的庭院的供桌上,烧香叩首,依然还是为了那份不变的虔诚与祈祷吗?仍在千里之外的儿婿,衷心的祝福岁月催老的父母们,新年幸福安康! 无论如何,明年的春节一定要回到乡下去,因为那里才有年的味道,那里才有更多的亲情乡情。
二0一八年三月十七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