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车往，车进车出。都市那宽阔与狭窄的马路永远是车子穿行的天堂。车如水，马如龙。喧嚣吵杂的声音永远不会落幕，还有那不厌其烦，重重复复地叫买吆喝以及汽笛声。声声响得疲惫，句句听得麻木。城市物质陈杂颓靡的气息早已铺满了上空，那片天空不再湛蓝。污浊肮脏的空气令人窒息，早习已为耳的人群机械地穿行城市地都各个角落，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生存方式。那种大起大落的人生早已把他们内心那一丝执着淘洗得空空的，留下的，也就只有那声声无奈的叹息。陈杂的往事也已经湮没，不知埋藏在了那个角落，再也无法寻回。
　　
　　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一阵凄迷的低诉，诉说着消失的灵魂。声音嘶哑，低声吼叫，不经意间，似野兽在咆哮。还有男子与那永远都无法把自己收拾利索的肮脏女人相互喝骂声，每一句都撕心裂肺，如抓裂开来的伤口，渗透着红色血迹，那血红得如此剌目。有时，还会传来他们相互扭打的声音，推翻的桌椅横七竖八，散落着躺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仿佛在抗拒着主人对自己的摧残。还有盘碟掉落在地，哇啦作响的碎裂声无法阻止交缠在一起扭打的男女。
　　
　　男子说，不知道为何，自己竟会认识这样一个疯女人，一年前到现在，每天每日，以往平静的生活便再也没有平静过，除了互相吵闹，扭打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每次吵闹扭打过后，女人便会不顾一切地抱着男子，大声地哭泣。那一刻，天空也要陪着她的哭声落泪，男子再坚强，也会与她一起呜咽。
　　
　　累了，真的累了。男子的呢喃无法断绝对那女人的好，那最深处的爱。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着放手。男子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累人的生活，早已凉了的心，把那份热亦摊凉。女人对男子的不依不饶，使男子有无法承受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随时都会破裂的肺也将要停止呼吸，拉风箱般的扑噗声，也随之消失，那一刻，生命已经坠落轮回。却不知为什么，内心竟然有丝丝的痛，似那痊愈后的伤口突然间又裂开来，生生剌痛让男子的额头瞬间沁汗。
　　
　　原来男子早已习惯并依赖上了那种吵闹，还有与女子的扭打。男人说，我与她，那是前世的孽缘，今世的果报，所以我才会迷恋上这个肮脏的女人，还有两人在一起时永无休止的口角。
　　
　　每次吵闹扭打过后，摔断的家俱盘碟很快会便清理出来。两人的内心火焰亦已平息，相携着跑家俱城重新购回因为损坏而缺失的那部分，还有商场里的盘碟。拿着卡，听着买单时机器中传来滴滴地刷卡响声，丝毫不会觉得心疼。请来车子，满满地一车，载向他们那杂乱的窝居。
　　
　　他们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回这样购物了，只知道两人每次吵架过后，都会从杂乱的家里清理出许多破裂败坏的家俱物什，而后再到各商场选购商品，每一次都有那么多。街坊邻居早已见怪不怪，在他们眼里，这对男女的每一次吵闹都不再感到好奇，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也只当做平静生活中一点小小的笑料和谈资。
　　
　　大部分时间，男人与女人都喜欢到河畔的栏杆上，静静地倚着不说话，两人彼此沉默。那欢腾流淌的河水夹杂着浪花，毫无声息地流向河的那一个不知名地尽头，流逝的河水一起带走全部的惆怅，还有无边的云雾。在他们的眼里，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此时的女人竟然收拾得挺干净利索，身上穿着镂花玫瑰的白色连衣裙，高高束起来的乌黑头发披在肩膀上，清丽却又略带一丝倔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冷漠。女人竟然是高傲冷漠，却又出落得好似一朵冰冷的邹菊，挂满的忧伤，那是她内心无法抹去的痛。男人点燃一支廉价的庐山烟，然后无声地，慢慢地吸着，享受尼古丁和蕉油剌激下带来的感觉。他们这么一站，便是大半天。这样的画面早已定格，成为这个河畔上一道凄美却又靓丽的风景线。那流动的车流人流，无法勾勒起男人和女人的兴致，沉默，无声一片，直到落日黄昏。
　　
　　身边不远处有一部车，那里他们唯一用来穿行这个孤独城市的交通工具。男人与女人都已经忘记这部车子属于谁，只知道它和自己一样冷漠。谁也不记得多少回，两人开着那部车行走了多久。几年？几十年？或者几百年？
　　
　　那一天，两人去郊游，走到半路，车子里的油箱干涸，再无法前行半步。守在路边，默默等候，期待有一部载满油的车子靠近。最后等待的结局是徒劳。男人打电话叫来拖车，一直拖到某个加油站。
　　
　　加油站车满为患，车多油少，人声喧嚣，车声鼎沸，汽油味令人头昏欲裂，污浊肮脏的空气使人无法呼吸。无边的等待，直到下一个轮回。
　　
　　某个午后，男人与女人再一次地吵架，到后来又扭打在一起，两人心中那对彼此恼怒地的恨，没有克制的发泄，直到筋疲力尽。男人无法遏止地怒喝，女人无声地呜咽。交缠在一起的是彼此留下的伤痕，永无法痊愈。直到，想起那车，忽然间明白，双方其实都很想给对方留下点余地，并相互加点油。只可惜，加油站车太多，油太少了，他们等候不起的，是时光。还有那拉不下来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