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去树林里找蘑菇，去山坡上探险找蛇洞，有时候被妈妈看见了，她远远地喊一声：“穿鞋了没有？小心刺啊。”野外很少见皂角树那样的长刺，却总不缺野蔷薇花椒树的短刺。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雨天，我打着赤脚去镇上的初中上学。坐在教室里，我才发现我是唯一没有穿鞋的学生。小镇街道上参差的石子，硌着脚心的疼痛，再一次袭来。我把脚藏在课桌底下，尽量不下座位。第二天，我和大家一样赤脚走完泥泞的土路，在水洼里摆摆脚，穿上塑料拖鞋，走进学校。
　　
　　似乎光脚穿拖鞋的感觉也很自在，为什么小学时我却如此地迷恋赤脚呢。
　　
　　雨天，妈妈在后面喊：“上学要穿胶鞋。”我在前面飞跑，裤腿挽得高高，得意地超过拖着笨重胶鞋的高年级的姐姐们，赤脚带起的泥点溅到了后背。天晴了，泥路被烤干，妈妈说：“要穿布鞋。小心脚疼。”我的光脚板，踏碎晨露，上学边走边玩，一路清凉。
　　
　　中午在学校睡过午觉，要回家吃午饭。为避烈日，我们赛着跑。急不择路，才感觉到脚板被硌得疼，却依然不减速。不幸的是，我有几次都提脚不及，脚直接踢在凸起的硬泥上，踢裂了大脚趾上的皮肉，趾甲下涌出血来。我翻过口袋，刮一点袋底的烂线绒止了血，侧着脚慢慢走回家，伤口淋上菜油，用布条裹好。免不了挨一顿臭骂，却仍然不穿布鞋，理由是：“这么胖的脚趾，怎么穿？疼啊。”
　　
　　去树林里找蘑菇，去山坡上探险找蛇洞，有时候被妈妈看见了，她远远地喊一声：“穿鞋了没有？小心刺啊。”野外很少见皂角树那样的长刺，却总不缺野蔷薇花椒树的短刺。被刺到了，就踮着脚继续走。晚上回家洗了脚，剔亮了油灯，看到脚底黄色的茧皮上好多的黑点。这么多刺？用手摸一摸，才知道坑坑洼洼的，全是硬草的短茎反抗脚板留下的遗迹。心里莫名地骄傲起来。摸到痛处，找准黑点，用针挑出断在肉里的刺尖，再挑几粒细盐按进伤口。这时轻轻的疼痛，是很舒服的感觉。
　　
　　也许，赤着脚并没有我讲得那样舒服的感觉，完全是一种习惯，是习惯之后的舒坦。因为我也曾听话地穿着布鞋去上学，中午跑回家，遥遥领先。
　　
　　我到县里上中专，一次放国庆假回家，是秋雨连绵的日子。我在镇上下了车，走到土路前，很自然地脱掉鞋袜，挽起裤管，走回了家。妈妈说：“现在是寒露啊，要穿秋衣秋裤了，你不怕着凉啊。又不什么是新买的鞋子。”或许我真的是爱惜鞋子。童年记忆中，每次突然下雨，爷爷、父亲、叔叔和姑姑都是赤脚提着鞋子走回家的。赤脚，便悄悄地成了我的习惯。
　　
　　前年在网上看到了一张贫困山区的孩子上学的照片，照片上几双赤脚上套着的穿孔的鞋子，似曾相识的感觉令我久久不能平静。

【责任编辑：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