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闪闪的纪念章

                     作者/制作：红叶风清

我至今珍藏着五枚金光闪闪的毛主席纪念章，每次看见它，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起马德明——我的启蒙老师。

1976年，两个姐姐及两个堂哥都在甘溪小学读书，平时见他们每天吃了早饭就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手里还抛着毽子，快快乐乐的往学校去了，我的心就直痒痒。特别是看见二姐隔三差五的拿着几枚红红的毛主席纪念章，心里羡慕极了。有一次，我悄悄从二姐的文具盒里忐忑不安的偷了一枚别在衣领上，对着镜子左看又看，一时心花怒放。不料被二姐发现了，命令我还她，说如果不还，就向母亲告发！我只好忍痛割爱还了她，二姐说：“要纪念章，自己读书拿第一名去！第一名马老师奖3枚，第二名2枚，第三名1枚！”我不服气的说：“稀奇！我要读书一定比你得的多！”

1976年8月28日，已满6岁的我三番五次向母亲要求上学。母亲说：“你还没到7岁，再说你这么小的个子，学校一定不收！”我吵着，假装哭，再不答应，就拽着母亲的裤子不松手，再不，就在地上哭着打滚。最后，母亲只好答应了。

从我家到甘溪小学道路崎岖不说，还要过四条小河（其实只是一条小溪

绕来绕去形成的“四条河”）。全程3公里多。更糟糕的是那时候我们没有鞋子穿，光脚丫，一不小心，就会踩着刺，痛得直哆嗦。从我家出门有一段路全是很小的“毛狗路”，路像铁丝一样狭窄，且从一层一层的梯田中穿过，如果不记好的话，走在梯田里就会迷路。要是晴天还好，要是雨天，路又滑又曲，不小心就会摔倒在烂田里，那样的话，这一天就自然上不了学了。从梯田里走出之后，是一片松树林。密密麻麻的松树遮天蔽日，狂风一吹，松浪在头顶呼呼的滚个不停，时有野兽突然窜动，让人毛骨悚然。走过松林，就是一条小河了。因为小河不宽，平时倒不要紧，如果是大雨过后，四周的洪水就全部集中从这里通过，那眼前就是黄色的混浊的棉花团似的水在滚动，别说过去了，就看看眼都花了。之后不远，又是一条河，这里河面较宽，但水也浅，热天是我们的乐园，可以在这里游泳、捧鱼、捉丑陋的螃蟹。再走里把路，又有一条河，两岸很高，水也深，这是最危险的地段。曾经有孩子被水冲走过。过了这条河就到了甘溪寨子。一进寨子，狗就汪汪的叫。我们都捏着石头，随时准备与恶狗作战。过了寨子，又有一条河，这条河面上搭着木桥，倒可以顺利通过。只是这木桥年深日久无人修缮，有几处的木板残破不堪，不小心，脚会从破口子里掉下去，那样的话，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到了学校，老师们见我太小，就让我摸耳朵。摸耳朵本来要把手举直，然后从头顶正中放下，摸不到的绝对是不会收的。我知道我根本摸不到，就有意的把手往前或者往后绕一些。三番五次如此，张老师脾气不好，吼了我几声，瞪着眼睛叫我重新摸。我才不理会他怎么吼，为了毛主席纪念章，我还是把手绕着摸到了耳朵。张老师一把把我拉开，说：“下一个！”我急了，我说：“我能背二十条毛主席语录，还能背九九乘法表！”张老师把瘦瘦的脸一拉，脸更长了。说：“你背什么也不行！下一个！”

我绝望得快要哭了。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走过来。他个子高大而魁梧，头发花白，用普通话说：“小朋友，你多大了？”

“7岁！”我说。

 “撒谎！你才6岁！”

我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二姐在嚷嚷。我恨得咬牙切齿，争辩道：“7岁！我1970年1

月出生，现在是1976年8月，我6岁零8个月，四舍五入，就是7岁！”我脸都气青了。

“哟，小朋友厉害，还懂得四舍五入，谁教你的？”老人问。

“我家有一本《初算术解》，妈妈教我的。”我自豪地说。

“行了行了”老人抚摸着我的头说：“我叫马德明，你叫什么名字？我收下你了！”

我一时乐得跳了起来，回过头来向二姐吐舌头。

马老师教我们语文，我记性奇好，拼音只要他读过一遍，我就能读下来。默写也次次拿优。因此，马老师经常把我叫到黑板上去默写拼音，还让我教同学们读。算术是凶神恶煞的张老师教，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但我的算术在班上也是尖子，张老师对我的态度也渐渐改变，经常抚摸我的头，有一次他遇着父亲，还狠狠的夸了我一翻。为此，我还得了父亲的两角钱奖励。

终于半期考试了，我拿了个“双百”。马老师一次就给了我五枚毛主席纪念章，这可把我乐坏了，有事没事的拿着在二姐的面前晃，把二姐气得够呛的。

让我遗憾的是，马老师只教了我们一个学期，就生病离开了我们。我伤心极了，心想，从此再也没有人给我纪念章了！我总是经常想起他：满头白发，一脸慈祥的笑。宽大的手掌经常带着无尽的温暖，从我的头上滑过。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孩子，努力吧，你很有希望！”我只要一想他，就会把那五枚纪念章拿出来，小心的把玩，呆呆的凝视。有一次，我梦见马老师了，在梦中，他给了我好多好多纪念章，红红的一大捧，多得我数都数不清。他抱着我笑，我也笑，笑着笑着就醒了。睁开眼睛，只见黑蒙蒙的夜像深不见底的洞，让我害怕极了。我哭起来，把睡梦中的母亲惊醒了，她点上蜡烛，用手拭我一脸的泪水，问我哪不舒服？

我说：“妈妈，我梦见马老师了，他给了我好多好多纪念章！”母亲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含着泪花说：“是呀，你被学校评为三好学生了，要是马老师还在，他一定会给你很多很多纪念章！”

我紧紧的搂住妈妈，伤心地啜泣着。

　　　　　　　　　　　　　　　　　　　　　　　201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