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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年风雨飘摇[作家选刊]

时间:2012-11-19 21:37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曾重荫点击:
        

  是个狂暴的雨天,太阳没有一丝儿空间。雨滴裹挟着尘埃,从目击不力的高空,从人寰想象的天堂里,千军万马般雄壮飞落。它在中途与风相遇,组成两股黑压压的势力,缠绵地打斗拼杀着,做着严肃认真的自然游戏,讽刺着大地上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与人的意志,搜刮着村庄上的房屋、庄稼与炊烟的热情。所有景物都在肆无忌惮的风雨中耷拉着脑袋,听命于上苍的安排,被迫受用着、倾听着一部宏大的乐章在天地间喧响轰鸣,不时发出深久的喟叹……只是这喟叹在凄风苦雨中显得轻浅无力,难以张扬、超拔,并自在。
  
  那天,我和姐姐撑着油纸伞,迎着铺天盖地的风雨在泥泞中艰难地跋涉,走向幺叔(堂叔)家去。路上没有一点诗意,雨磕破油纸伞滴落在面额上,阵阵寒颤袭来。我们卷起的裤腿被狂妄的雨水溅泼着,双脚磨蹭在沙水中象浸泡已久的红萝卜泛着白惨惨的光晕。我们跳下一个土坎子,从幺叔家的后腰檐悄悄进屋。姐姐说,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会惊扰发疯的幺妈和她的邻居。疯幺妈与她的邻居不和,姐姐胆怯,怕正大光明进屋会引起他人的疾恨。幺叔的家满地狼籍,坑坑凼凼,脏乱不堪。两个堂弟妹花刨戏脸哭闹着,光着屁股,在地上乱爬,无人照看。幺叔挑了一捆水淋淋的生柴进屋,半天发不燃火,被烟闷得连连咳嗽,他强装着笑脸与我们打招呼。幺妈已经疯了半年,家里就已经半年不象话了。疯幺妈在黑漆漆的里屋躲着,一言不发,做着恶梦。半小时后,疯幺妈又系着红腰带,披着花衬衫,绾着绿缎子,毫无理由地跑出屋,疯疯傻傻地连唱带跳,歌声特别响特别刺耳,她唱革命歌曲《东方红》、《三大纪律》、《八月桂花遍地开》,还很完整。我和姐姐有些怕,不敢出声招惹。疯幺妈终于发现我们呆在灶门口,她癫着屁股窜过来,直勾勾地看我看姐姐,表情漠然生硬。许是没有话题可聊,疯幺妈没趣地又窜出屋去,卷鸡骂狗一番,尽兴而去。饭间,疯幺妈不停地给我们挟菜,用她过去的热情待我们,她并不在意自己脏兮兮的手会倒我们的胃口。她胡乱地往嘴里喂两碗,好象对吃饭不当回事,她甚至对儿女也无动于衷了。
  
  记不清那天是何节日,反正姐姐去了我就去,客人则稀少得只有我们两个。饭后,我爬到了幺叔家的竹楼里,找到了一本发黄的书,散发着腐败的书香。书名记不清了,上面的内容也模糊起来,唯有一个词让我记忆犹新,那就是“风雨飘摇”,好象是联系一段民国时期的历史来说的。在风声雨声中,在湿漉漉的雨境里,联想到疯幺妈的癫狂,与其家境的败落清冷,我顿时被“风雨飘摇”吸引了,泪眼朦胧起来——“风雨飘摇”,多么凄美的意境,多么散漫无边的寂寥,清凉,与阔远……我幼稚的心灵因此而迷失,平添几重迷惘苦难,天地已然混沌一片,再难晴明。
  
  姐说,疯幺妈不该疯的,她贤慧能干又年轻漂亮,才做了三年新媳妇,膝下已有一双儿女。只怪疯幺妈心胸不宽阔,遇事想不开,一场是非就把她给搞疯了。上世纪70年代末,兴大集体劳动,记分员和疯幺妈都很年轻。记分员在当时是个人物,掌管每个村民的生存权益,可以任意评判一个劳动力价值多少,在外抛头露面的机会较多,其妻老疑心他在外面有不轨行为。不幸的幺妈成了替罪羊,她热情大方和记分员开过玩笑,她被疑为淫妇荡妇。记分员的老婆开始造谣,谣言终于传入了幺妈的耳朵,两个女子便在山坡上揭尽能事谩骂。不服气的幺妈为洗雪自己的冤耻,一日,竟在劳动休息时找记分员的老婆灌屎灌尿,不料对方早有防备,纠结一帮亲戚围攻幺妈。幺妈势单力薄被众人毒打一顿,连头皮也被他们扯脱一绺。事后,幺妈象只战败的母鸡,耷拉着脑袋多日不吱声。二十余日后,幺妈神智出现模糊且喊头痛。临近过年,幺妈披红着绿满山奔跑又哭又笑,疯了!
  
  这中间还有一段插曲,事后我才知道的。幺妈与记分员老婆恶斗以后,记分员心痛起老婆来,他准备到村上告发:承认自己与幺妈有那档子事。不料这一幼稚的举动被他丈母娘阻止,丈母娘另献“良策”,要为女儿讨回“公道”。不几日,我那成分不好一直在政治运动中备受折磨的父亲,不明所以地介入了此段“丑闻”。有人说父亲写了证明材料交给村干部,证实幺妈与记分员乱搞男女关系,两人在某时某地勾搭成奸……父亲的“材料”引起了乡村干部的“重视”,他们立即前来找父亲说“聊斋”,将父亲勒令去尚未疯颠的幺妈堂屋门前站了两天高板凳,不许动不许张望,只能接受威胁和恐吓:“你这个地主分子造谣生事!毁坏他人名节,你必须交待清楚!给她洗清耻辱,否则要你的脑袋!”从高板凳上摔倒下来的父亲,在一顿拳脚交加之后,被迫写了“检讨书”,深刻地认识了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为“毁坏”他人名誉付出了惨痛代价——平白无辜的父亲,没有为自己说理和申辩的机会,他本可以请求上面查笔迹为自己讨回公道,但他没有。那个年代,我父亲那种人已经失去了做人的起码权益和尊严,忍辱负重成了习惯。父亲几次被整昏倒后,回家已是霜打的杨柳了无生趣。
  
  不仅如此,幺妈的娘家人还找上门来,要父亲“还价钱”,指责父亲:“你个反动分子造我妹妹的谣,让她做人没脸,你活得不耐烦了!”威胁父亲:“下回再让我看见你,哪点碰到哪点开刀!别怪老子无情!”父母不明白,为何这些倒霉事情接踵而来,自己确实没有招惹谁,何以要“吃多了”卷入一场是非之中?几年后,父母才晓得,这原是记分员的老婆与他的丈母娘设下的圈套,是她们写了“证实材料”托人递交给乡村干部的,材料最后却落上了我父亲的名字。这个“一石二鸟之计”,不仅借父亲的手达到了毁坏幺妈名声的目的,让她今后难以做人;而且又借幺妈的“丑闻”将父亲推上了“断头台”,让一个“坏分子”更坏更糟透;还可以促成一些卑劣的乡村干部任意妄为发泄自己的兽性,以及幺妈的娘家人对父亲恨之入骨,巴不得人人得而诛之,把父亲推入万劫不复的人生境地。
  
  父亲是何大奸大恶之人,何以落得如此狼狈不堪的下场?他八岁丧母,十二岁丧父,抚养弟妹的担子就落在了他的肩上。父亲从小披着“地主分子”的坏皮子,活在政治运动的翻云覆雨中,历经一个孩子不该有的艰辛与磨难。用草席、门板将父母弄上山草草安葬后,他们家破败的财产已被清退,父亲与弟妹一起被撵到一个破庙里,与另一家“同命运共患难”的人“惺惺惜惜”,相守着一个屋檐下的风风雨雨。父亲的幼稚、守旧、麻痹大意与那家人的世故圆滑、心思细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十几岁的父亲不谙世事人情,曾将隔壁家某嫂子与一外地木匠之间发生的奸情,告之了她在外工作的丈夫。自此,父亲开始了他一生莫名其妙的“背黑锅”,反反复复的被人捉弄,三番五次走近“牢狱”的边缘。而隔壁家的那位嫂子,花言巧语心机颇深,也正是二十年后记分员的丈母娘。此人虽然也成分不好,却能在政治风暴中躲过一难又一难。她人员极好,上下一打点,任随你风雨如何飘摇,她都能安然地躲在屋檐下看风赏景,享受自己煞费苦心换来的成功喜悦。我常常敬畏着她的高深莫测,能言善辩,也曾为她朗朗上口的满腹诗书动心过,动情过。毕竟是一个孩子,常常因率真和稚嫩直面阴谋,阴谋也只好望而却步。阴谋不能祸及一代又一代,我们能看懂阴谋,等待阴谋,却不能制造阴谋。如今,我们与疯幺妈的后代与记分员的后代,都已经可以坦然相对。神奇的时间可以疗救一个个病态的心灵。没有仇恨的日子到底开朗晴明,到底安祥清静。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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