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1日下午四点多钟,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敲开了我宿舍的门,我仔细打量着他:黑瘦的脸显得有些憔悴,稀疏的头发在萧瑟的秋风中随意舞动,衣服很长,裤腿高高挽起,脚上穿着一双粘满泥土的黄胶鞋......
看见我出来,他赶紧抓住我的手说“嗨,你是黄春香的班主任老师吧?我是清香的亲戚,她父亲今天出车祸死了,死得很惨,头和身子已经完全分开了。我们现在还不敢告诉她实情,只是骗她说她父亲在元谋医治。但是她情绪很不稳定,老是哭,所以我们想请老师帮我们多注意一下她......”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莫名地痛了,眼泪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着转转。清香是个苦命的孩子,初一的时候,妈妈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家出走了,初二的时候,爸爸妈妈离了婚,剩下父女三人相依为命!作为班主任我记得每一次打击到来时她颤栗的样子,我也感受得到每一次打击到来时她内心的恐慌。她的父亲是个质朴的庄稼人,每一次来看孩子,总留给我一个憨厚而又慈爱的笑脸。天凉了,他给女儿送棉袄,天热了,他给女儿送西瓜......我觉得他在用他淳朴的父爱抚慰着女儿受伤的心灵。
中年人走了,我却没有动,阵阵萧瑟的秋风,让我感到了丝丝凉意,我不知道我该怎样面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我也不知道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会不会听我的话,我犹豫着始终不敢走进教室。下午五点三十分,我无处可逃避般的走进了教室,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教室里巡视一圈,故作开心的和同学们开着不相干的玩笑。然后我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找到了沉默的清香,并坐在了她的旁边。我像平常一样问了一些她家里的情况,她抬起头,收住眼泪,回答着我的问题,像在和我拉家常。几分钟过后,她的情绪渐渐缓和过来,黑黑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了的笑意。我这才敢切入正题:“清香,你的父亲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里治疗,这时候他肯定最担心你和妹妹,所以你要勇敢,要坚强,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别让爸爸为你们担心!如果你有了困难不要害怕,我们大家都会帮助你的。”听了我的话,孩子坚定地对我点点头,然后和她的同学一起讨论问题,完成作业去了。
第二天早晨十二点十分,我刚下课,电话铃声就响了,打电话的是清香的姑爹。他告诉我,孩子父亲的遗体已经火化,并运回了家,他在街上办好其他事情后就来学校接清香。想到孩子就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我的心一阵绞痛,刚走到宿舍门口眼泪就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放下书本,擦干眼泪,我又返回了教室,装作很平静的样子让班长带清香去吃中午饭。并告诉她,她的父亲已经回家,吃完饭她的姑爹会来接她回家看望父亲。支走了清香,我强忍着泪水告诉全班同学实情,并让大家商量帮助清香的具体办法。教室里一片沉默,眼泪顺着每一个人的脸颊轻轻滑落。
等待是漫长的,清香终于吃完饭回来了,在教室门口,我收住眼泪婉转地告诉她:“孩子,你父亲回来了,不管你父亲怎么样了,你都要坚强勇敢,有困难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会找人来帮你的。你回家以后一定要听亲戚们的话,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妹妹,不能老是哭!”孩子使劲地点头,哽咽着说:“老师你放心,我会的!”
清香的姑爹终于将她带走了,班上的同学默默地目送着她走出教室,一路上清香一步三回头,不停地对我挥手,有两个女生忍着泪水一直把她送到校门口。
那天下午的班委会如期召开,大家决定为清香长期捐款,全班每人每周为清香节约1元钱(班主任10元)的零花钱,这样我们每周就能为清香存76元钱,捐款要一直持续到她初三毕业。大家还决定将清香的情况告诉其他老师,希望老师们也能伸出援助之手,一起帮助清香渡过难关。
第三天是清香的父亲下葬的日子,我很担心,就给她的姑爹打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她姑爹告诉我清香上坟山去了,他说这孩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虽然不停的哭,但是该做的事一样也没落下!
那天恰巧学校放假,放学后同学们不但为清香捐出了第一期零花钱,还在那天下午,三五成群地走路来到了大山深处的清香家,帮她办丧事。在同学们的帮助下,清香坚强地挺过来了。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她用姑姑的手机给我打来了电话:“老师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了,我没事,有好多同学都来看我了,今天晚上可欣她们会在这里陪我,我不会害怕的,老师你放心吧。”
第四天早晨,我们初三(3)班的八位老师向学校请了假,骑着摩托车,翻山越岭,边走边问,也来到了大山深处的清香家。我们到的时候,刚刚做完阑尾切除手术的班长杨尚鑫,也带着四个女同学赶到了这里。孩子们给清香带来了零食,带来了零花钱,并默默地挽起袖子帮忙做着家务。
老师们仔细地询问她家的情况,细心地安慰着老人,并鼓励清香要勇敢,要坚强,要让知识来改变命运。最后我把老师们为清香凑的几百元钱交给了她,淳朴的孩子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她对着老师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想此时的清香一定不会再感到孤独和无助,因为有那么多人都把爱洒向了大山,洒向了大山深处的她。那爱犹如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山深处的每一寸土地,温暖着清香幼小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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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