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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中午时分，阳光照进了村民们的院落，屋檐上一排排用竹竿挂着的腊肉和香肠在阳光的炙烤下泛着油光，散发出阵阵熏肉的香气。 趁着难得的好天气，蹲在河边的妇女们各个面色红润，斗志昂扬，她们高撸着衣袖，露出粗糙而结实的手臂，一双双红通通的大手麻利地搓洗着成堆的衣被。河边有个宽大的晒谷场，一只公鸡领着三五只母鸡在晒谷场的沙堆旁啄食着细沙，公鸡不时地在水泥地面磨着它坚硬的喙，一会儿又抖动着身躯，扑闪它那双有力的翅膀，以展示它作为一只公鸡的雄风。 晒谷场的对面是一幢刚建不久的三层楼高的小洋房，楼外停着一辆车面反光的黑色帕萨特。房子的外壁贴着米黄色的瓷砖，房顶盖着波光粼粼的金色琉璃瓦，大门则用厚实的红木做成，门的正上方贴着正红“囍”字。 这会儿，屋子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年轻的男男女女都帮忙着布置新房，三三两两，充气球，挂彩带，抑或是蹬着梯子贴对联，互相打趣逗乐。中年男人们则在隔壁厨房里核对着第二天酒席上的菜单，妇女们也听着吩咐，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积极地刷洗着锅碗瓢盆。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裤管带风似的来来回回穿梭在人群中，时而扯着嗓子喊人，时而抬起瘦小的胳膊向院内搬着一箱又一箱的饮料和水果。他身旁常跟着一个比她年长许多的矮小女人，那女人一边搬着箱子，一边喘着粗气对她说：“运香，你好福气啊，等小炳明天办完了事儿，你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等着抱孙子享福咯！” 中年妇女顺手捋了捋散在额前的碎发，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嫂子啊，我有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们这两个老的这辈子就是劳苦命，你可不知道我当初就单为我家小柄结婚的事儿操了多少心！” 矮小女人笑眯眯地说：“你家有房有车，小炳又长得这么俊，还用得着为他瞎担心娶不到老婆吗？” 中年妇女走上前一步，靠近矮小女人：“嫂子啊，要真如你说的这样就好了了。我们家前几年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那时我家条件还没这么好的到时候，小炳和他那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本来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结果女方父母开口就要吃我们聘礼八万，愣是一分不少，那会儿我们两个老的哪有本事给得起啊。结果人家嫌我们穷，不让他们的女儿嫁给小炳。我当时为这事差点儿急出病来，心想着家里就这一根独苗，要是因为家里穷让他将来娶不到老婆该怎么办才好。” “可不是嘛！”矮小女人接过话：“不过好在富生和你这几年舍得吃苦，在外面搞养殖赚大钱了，现在啊，你们家的日子过得才真叫有盼头，倒是我们家······”矮小女人摇着头，深叹了口气。 “你家两个儿子都还没说亲吗？” ······ “哎哟，嫂子！我记得你家诚有可比小炳大四五岁呢，也快三十五了吧？你和大哥可得抓紧啊，否则再拖就晚了！”中年妇女不禁感叹道。 “运香，你说得倒是轻巧，我们也想抓紧啊，可又有什么法子？！前阵子吧，难得邻村有个说媒的给我们家诚有介绍对象，说对方人长得不错，可惜是个哑巴，问我家诚有怎么想的。诚有好不容易狠下心说愿意见上一面，结果你猜怎么着？” “你倒是说说看。”中年女人好奇地看着矮小女人。 “后来女方家人来我家了解了一下情况，结果一看完回去后就托媒人跟我们说这事儿黄了！” “为什么啊？” “哼······”矮小女人鼻孔里出着气，脸上带着不悦，“还能为什么，不就嫌我家没盖房吗！” 中年妇女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略带尴尬，忙拍了拍矮小女人的肩膀，说道：“你家两个儿子都这么勤快能干，特别是诚有本本分分，又能吃苦耐劳，说不定过阵子他转运了，自己给你带回个媳妇呢，嫂子你就放宽心吧！” “哎，要真能这样我就烧高香了！”矮小女人撇嘴笑了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就吵醒了整个村庄。中年妇女将近彻夜未眠，她一大早就起床梳洗，把自身打扮得整整齐齐。平日里有几分蓬乱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两只单薄的耳垂上戴着一对又厚又圆的金耳环。她还第一次穿上了去年大女儿回娘家时给她买的枣红色呢子大衣，外加一条新的黑色涤纶裤，脚上则是一双深棕色的亮面皮鞋。 待中年妇女梳洗完毕，她踏出大门，望向不远处拥挤的，整装待发的迎亲队伍，一眼便搜寻到了自己那个梳着油头，身穿笔挺西装，左胸佩戴着“新郎”胸花的儿子小炳。她端端地站在门边，望着儿子在伴郎的陪同下，坐进向朋友借来的白色宝马，后面的七辆轿车紧紧跟随，神气地绝层而去。 夜雾渐渐散去，鱼肚白早已悄然出现在东边的山头。负责筹办酒席的总管开始挨家挨户地到族人家里去分派任务，随后，各家的男人女人们便风风火火地在村中的小巷穿梭，准备布置酒席，迎接宾客。待饭菜上齐，鞭炮一放，族人们也吆喝着吃了起来。就在酒足饭饱之际，忽听见从远处山口传来鞭炮声的回响，这声音愈发震耳，长久不息，人们纷纷放下碗筷，离开饭桌，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向村口观看。 只见远处村口烟雾缭绕，鞭炮刺鼻的硝味向四周弥漫。好一会儿，在人们急切好奇地注视下，新郎新娘的身影才在漫天烟雾中隐隐现出。这对新人沿着铺满红色鞭炮碎屑的小路，伴着小巷两旁拥挤的众人，不紧不慢地朝中年妇女家的大门走去。此时，坐在客厅的中年妇女紧张地回房间照了照镜子，又整了整衣服，确定无误后重新回到人头攒动的大厅中坐下。 鞭炮声离得越来越近，迎亲的唢呐和锣鼓也吹奏得越发欢了。 新娘挽着新郎的手臂刚踏进大门，小花童们便各个手捧花生、红枣向新人身上撒去，弄得新娘羞红了脸。顷刻间，早已挤挤攘攘的院子里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声。此刻，精神抖擞的中年司仪笔直地站在客厅前侧，操着嗓门大喊：“新郎——新娘——开始——正式——拜——堂！” 随后，这对新人听着司仪的指示一一叩首。 中年妇女和他的老公端坐在客厅正前方的两侧，她眼睛都不眨地注视着儿子与新娘拜堂的整个过程，两手紧握着垂放在大腿上，脸上因兴奋紧张而露出了拘谨的笑容。 此时，被挤在门口，从人缝中探出头来的矮小女人紧紧盯着新娘丰腴的背影，不禁自言自语道：“这新媳妇个子挺高······人也长得好看······” 说话间，她有意瞟了一眼贴在客厅正前方，由几百张崭新百元大钞拼成的八张大红“囍”字，眼里的光开始闪烁不定。于是乎，她把头缩了缩，离开了拥挤的人群。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