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长相有点发憨,智力一般,但绝不是弱智的那种,只因为对学习不太入门,所以在那个允许留级的年代,他一留就是好几年,当时他爸很着急,可他却说:“爸爸爸爸你别着急,明年我还是一年级。”一时成为了笑谈。虎子最后成为了我的同学。 我上小学时正赶上文化大革命的尾巴,在那个动不动就挨批斗的年代,不论大人孩子都小心行事,把“慎独”两字运用到了极致。我们满眼看到的虽然还是批林批孔的白灰大标语,我们当时并不知那是怎么一回事。那时,我们每个人都争当红小兵,因为那时的红小兵就相当于现在的少先队员,那时入红小兵很难,表现必须得突出,不像现在上小学了,无论表现如何都能成为少先队员。我是第一批入的红小兵,虎子小学毕业了也没能入上。 那时我们的班主任是临村的李老师,他爱人当时也在我们村小学教书。虽然离家不远,但那时对教师要求很严,离家再近周内也要求住校,不像现在的老师,晚上看完晚自习还开车返回离学校七八十里的县城家中。到不是说以前的老师比现在的如何觉悟高,这可能是时代的产物吧,我是这么想的。李老师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走起路来两脚生风。特别是他那张永远也没有一丝笑容的脸,让我们看了就忘而生畏。他教课还不错,生性好酒,当学生犯错误时,他先不说这学生,先罚这学生到大队的公销点给他打酒,打回酒后,再一边捏粒花生豆,一边咂一口小酒,一边数落犯错的学生。虎子那时虽然很老实,但也没少替李老师打酒。老实这个词在当今都快成贬义词了,可在当时很时髦。当时搞对象,女方择偶的标准是有三间房子,有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三大件。特别注明的是男方必须老实。这就是时代的变迁呀!虎子之所以老替李老师打酒,就因为他老犯错;虎子之所以老犯错,就因为老实,所以是不是他的错别的同学老往他身上安。因为老实,又因为比较木讷,所以有时李老师也不大深究到底是谁的错,只要有人说是这事是虎子干的,打酒是跑不了了。 那时春生是我们班的“老大”,仗着他哥是村主任,所以我们班哪个学生都不敢惹他。有回他犯了错,李老师罚他去打酒,他拿着李老师给的五分钱和一个葡萄糖瓶子往大队的公销点走去。那时钱也很值钱,酒也是那种散酒,五分钱也能打上几两。李老师酒量不大,就是好喝两口。我们学校在村的最下头,以前是个老爷庙,学校前面还有个戏台,那会差不多村村都有戏班子。公销点在大队部,大队部在村的最上头,学校距公销点有一里的路程。路要说也不太远,但拿着瓶从街里穿过,免不了被人取笑,瞧,这是谁谁家的孩子,又犯错了,给李老师打酒去了。春生虽然是班里的“老大”,也是要面子的人,听村里人这么说,心里也窝了一肚子的气。打酒回来,他就绕着村边走,看到打的酒不多,又捎带往里面灌了点水,又把瓶子摇一摇。路过村边的菜地,他顺手摘了两根黄瓜吃。为撒气,他又把队里的玉米掰了几根扔在了路边。这事后来还是被学校知道了,给酒里掺水,李老师不说没人知道,可毁坏庄稼那时可不是小事情,虽然他哥是村主任,但也保不了他。学校大会小会的没少批他。也不知听谁说的,是虎子告的密,学校还奖励了虎子一把铅笔(到现在我也不知是不是虎子报告的学校)。不管咋说,反正春生这梁子是与虎子结上了。 那时上学取暖用的是那种煤球炉子,每天学校安排三个人负责生炉子,这一天的取暖任务也由这三个人负责。虎子岁数比别人大,又是一副热心肠,所以每次抡到他生炉子时,活几乎不用其他的学生干。一次,虎子看到炉子又该收拾了,他顺手拿起了炉盘上的炉钩子准备收拾炉了。妈呀一声,他把炉钩子扔的老远,手一下子被烫坏了。不用说,这是有人把炉钩子把烧热了放那了。这事肯定是春生干的,这也够损的,大冬天的,虎子的手都被烫烂了。整份他学习就不好,害得他一冬没写成字。 虎子也有可爱的时候,那时,生活水平比较低,如果能吃上一顿面饭就不错了。那时刚刚施行联产承包。虎子的愿望就是能吃顿油饼,那时要吃上一顿油饼真是一种奢望,能在其他人面前炫耀一阵子。虎子就想,怎样才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油饼呢?有次正上着课,虎子就满地打滚,说肚子疼。他爸知道后赶紧用小推车把他送到太师屯医院。他和彵爸爸说这会儿想吃油饼,他爸就立马给他买了两个,他大口大口的吃着,心里美滋滋的。吃完油饼肚子也不疼了。他吃完油饼后和他爸说:“其实我肚子不疼,是馋的。”气得他爸把他暴揍了一顿。 在没联产承包之前,村北面有一大片的稻田,是大干社会平整土地的成果,当然没两年的工夫,被一场大水冲的无影无踪。当稻子成熟的时候,村里也给学校分派任务。就是把捆好的稻子往地头运。虎子是干活能手,别人扛一个稻个儿他扛两个,手里还能拎一个。那几天,他干活真是干疯了,虽然每次干活都能领到两个大馒头。虎子其实不为这个,一是人比较实在,一是想表现好争当红小兵。他爸让他干点活他都不管,说是忙着扛稻个儿呢,老师说了,表现好能当红小兵。气得他爸直咬牙:“老师是你亲爹娘,我不是!”虎子在小学终究也没入上红小兵,那时老师说了也不算,得集体投票表决,况且名额也有限。 虎子上完小学就毕业了,没有上成中学。后来我分到北庄教书,就没有他的音讯了。在后来,听说他当了油漆工,他爱人卖猪头肉。还听说,刚开始结婚时,他没有孩子,在东田再各庄村抱养了一个女孩。长到了几岁才发现,这孩子是个弱智儿。过两年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人们都说:“你把那孩子送回去吧,自己也有孩子了,要那傻子那不是累赘嘛!”他却说:“送回去还不见得比在我这好呢,几年了也有感情了。” 现在呢,虎子还干油漆工,他爱人也仍旧卖猪头肉,一家人生活得还好……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