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新疆舞”
几只饶舌的鸟儿,早就在花丛、树枝间海侃;不知疲倦的羽蝉也躲在某处,一声接一声地发出没有音律、没有抑扬顿挫的嘶鸣。
中门前面的弧形广场上,几个穿白对襟大褂,着大红宽筒裤的上海老妈,在做压腿,扩胸等热身运动。除雨雪天外,她们每天在这儿坚持舞剑、打太极拳,几年如一日。
可今天,她们却迟迟没有舞起来,地上的迷你音响也久久未发出那舒缓绵长的音乐。
原来,她们一边热身,一边在斜眼观看旁边一个老人在独舞。
那舞者约莫60开外,头发花白,身材硕长。可舞姿十分矫健优美。只见他的双手,一会儿收拢,一会儿伸张,伴随着双脚的灵巧跳跃和四指的芊芊舞动,再加上那头颈恰到好处的摆动,全身动作配合得那般和谐和默契,这不正是原汁原味,美轮美奂的“新疆独舞”!
与社区惯见的那种对着视频,和着音乐节拍,亦步亦趋的晨运者不同,老人身边没有任何电子设施。但这些,丝毫没曾影响他的技艺的发挥。他悄无声息的在一旁独舞,但节奏的精准,舞姿的娴熟,马上就得到众人的交口称赞。
怪不得,上海老妈会看得入迷,连我这个全无文艺细胞的“舞盲”都在暗暗叫绝!
我调整了自己晨运的方案,特地选择到运动场西头的跑步机上作不定时运动,因为,那儿距弧形广场最近,看得最清楚。
过了一会儿,舞者停下了舞步,弯腰从一旁的草丛里取出块毛巾,用来擦拭身上淋漓的汗水。
大妈们见机会来了,连忙走过去同他协商,想让他教教自己。老者连连点头,满口答应了。老妈们喜出望外,连忙站在老者身后,一板一眼地学起乖来了。
就在她们进入角色,有滋有味地手舞足蹈的时候,突然,从圈外闯入了一个50多岁的老妈,她穿一件老式大格子花衬衫,袖扣与拇指甲齐平,圆弧形的前后襟都快盖过膝盖。黑色的棉绸裤是上世纪70年代的古董,如今的80后,90后准不曾见过。
只见她一把拉扯住那位“老舞男”,二话不说,就往旁边自己的住所里拽。那男的斜撑着身子,蹒跚着步伐,显得极不甘愿的样子,可又没作任何反抗。这让跑步机上的我,既极度失望又百思不解。
由于意外来袭,旁边的太极大妈们变得极度不安,她们一时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十三点!”过了很久很久,才从人群里传来了一声恨恨的骂声。
后来,我从她们的零星交谈中才得知:那婀娜舞男是新疆维吾尔族人,那泼辣小器的老妈原是上海知青。文革中那场举世闻名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在天山南麓的一个小村里成就了她们的婚事。改革开放后,落实知青政策,当年的女知青带着老公回到了大上海。女知青仍保留70年代内地人的保守特性,她熟知异族人才艺背后的浪漫(放荡),所以,时刻紧绷着那根“阶级斗争”的弦。那过分的谨慎可以理解,但不易让人接受。作为局外人,我只有感触,没有不快。
第二天一早,我又来到了小区操场,我的目光又情不自禁地投向了弧形广场。果然,他又在那儿默默地翩翩起舞,旁边少却了那群热心好学的太极大妈,却多了一个穿花格衬衫的老伴,她坐在光滑的花岗岩隔离球上,时刻警惕着……。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