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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野 小时候在桌上吃饭，如果桌上掉了几颗饭，或碗里剩了几粒饭，大人就会要我们捡起来，把碗里吃干净，还告诉我们，谁糟蹋了粮食，遭雷打，那时，并不理种一粒米的艰辛，只知道是家规，还怪家长太严。出于家规，出于对雷神的敬畏，也只能照办。上学了，虽然读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样的诗句，老师也告诉我们要珍惜粮食，但并不能真正理解一粒粮食之来之不易。而真正理解，是后来亲自参与了种粮食，才知道农民对一粒粮食的那种视作命根子的感情。 先来看看种一粒水稻的过程。 我们恩施这一带，种水稻一般是农历正月末二月初，在春风吹拂柳梢，水田漾起波纹，小草冒出嫩芽的时候。将头年选择好的稻种，用那种大的木缸，一缸一缸浸泡，个把星期，谷种开始冒芽，就将谷种撒到平整好的水田。平整秧田，要好几道程序。冬末春初，春寒料峭，农民就要扛一张犁铧，赶着牛，卷起露腿，倒水田里犁；之后，用耙反反复复碾细，无论下雨天晴，不得停息，你看过农民犁田的图景，我相信你会对这些土地的耕耘者、播种者、坚守着，油然而生敬意，他们耕田时的情形，你能看出他们的淳朴厚道，真正意义上的天民。这谷种可不是什么水田都能撒。水田的泥土得反复耙细，睡呢，要不深浅合适，水深了谷种会漂起来。还有天气，正好要暖和，碰到连续雨天倒春寒，谷中也会烂掉，在过去，没有天气预报，就全靠以前的经验或运气，真正的靠天吃饭。如果烂掉，就得重新泡谷种。撒到水田的冒芽的谷种，在这个季节，坡上并没有粮食和什么野果花蕊等等供鸟们的食品。自然撒到田里的谷种就格外引起鸟们的馋嘴-----最多的麻雀，一片一片来到田里，如果让它们肆意啄食，那能长成秧苗的稻种也就没几颗了，稀稀疏疏。农民也自由办法，它们扎成稻草人，披着所以，拿着手杖站在田里----我不知道办法吓唬鸟儿到底有多大效果，也许千百年的经验还是有些作用吧。有时，在田里也放一些刺藤之类，后来有了薄膜纸，就用薄膜纸罩着。 等到秧苗长到四五寸，那对于农村来说，又是一个繁忙而热烈的季节-----吃栽秧汤圆。这正是农历三四月份，天气暖和了。叫来左邻右舍以及亲戚，屋里请来帮忙做饭的，大部分就到田里扒秧苗，一大把一大把用稻草束着，然后由一两个力大的壮汉挑着这些秧把子丢到水田里，然后就是一群群插秧的人，挽起裤腿，弓着腰，一行一行，一丘一丘插。这种时候，最能显示谁的灵巧，插得又整齐又快的能人，请的人就多。不过，你手脚笨拙也没人嫌弃，因为每秋天反正要插满的。走上八点多钟，从天刚蒙蒙亮到这时估计已经插了两个多小时了，小孩就会扯着嗓子喊吃汤圆过早，远点的就直接到田里喊。于是大家都辉到东家吃汤圆。栽秧汤圆做的很大，一个大碗最多装三个，小碗就装一个或两个。汤圆有甜的和咸的两种。甜的呢，用芝麻、糖、花生米压碎后做馅子，咸的一般是葱肉。食量大的汉子一般也超不过六个，一般吃个两三个就饱了，就又下田插秧。待到上十点，就回家吃早饭。早饭没有晚饭那样热烈，因为还要插秧。到了晚饭，秧苗已插完，无论主人客人，心理都很愉快，于是聚到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席间劝酒扯皮夹肉，真是不亦乐乎。有时几个女人，将肉夹起，塞到已吃不了的男人嘴里，到处滋得是油。酒足饭饱偏偏傻傻回到家。第二天，也许另外一家又请了。吃栽秧汤圆，是咱土家人农忙的时节，是一个大家互相帮忙的，也是亲朋好友相聚的时节。 别以为秧苗插到水田里就了事放心了。在秧苗生长的几个月，也是农民最操心的。天天会到田间看看自己秧苗的长势，只要有空。查看田缺是否漏水。而黄鳝仿佛是故意捣乱似的，总是偷偷摸摸，将田埂钻穿，让水流走。这种时候，原始的办法，就是找到黄鳝洞，在那里撒上石灰。当然，若有时间，你也可以将铁丝弯成钩，穿上蚯蚓，钓出黄鳝，做盘中美味！稗草也常有野心，总是想高出水稻，所以，秧苗长到几尺高，要薅几次草。革除稗草。蒿草，又是俺们土家人在繁忙的劳动中，找到劳动快乐的一个节日。这种时节，各地都有打蒿草锣鼓的，五六个人敲着锣鼓，扯起嗓子喊着婉转悠长的山歌，沿着田埂，陪伴薅草的人，让他们感受到劳动的快乐，。最操心的要是农历六七月份，我们恩施地区，每年这种时节，是天干的季节。田里没了水，水稻就会干死。每当这世界，只要打雷，天上有乌云，农民们就会望着天空，祈盼天老爷下雨。还好，我家紧靠清江河边，若天干好久，田里实在没水了，过去，生产队就会联合起来，从河里抽水。 除了天干，危害最大的就是蝗灾。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年天干，加上蝗灾。两三天前还是怀抱的沉甸甸的稻穗，眼看就要收割了，不几天就枯萎了，成了干枯的乱草。一年的收成，半年的艰辛，全都枯萎了。那种惨景，当时还是小孩的我，无法深刻理解大人的伤心，今天没见过种水稻不了解种稻过程的成人，仍然不会理解。所以，秧苗如同小孩，如要时时细心呵护。每年种一次稻子，就是添一个孩子，要用心养护一年。 如果，栽种都恰好赶上好天气，也预防好了病虫害。终于盼到了金黄沉甸甸的稻穗，等待主人收割。就是在最贫穷的岁月，如果头一年家中的腊肉吃完了，主人也会积攒几个钱，到街上割几斤肉，打几斤酒，买一些海带之类的菜，请七八个帮工，抬着板斗，扛着敞席、刹子，带上撮箕之类，割的割，打的打，把谷子一担一担，挑到场坝里翻晒。在这打谷的过程中，有很些谷子，像不听话的孩子，从板斗、敞席蹦到田里，这些蹦到田里的谷粒，就变成了秋天田里的青草，成了牛口中刷刷的美食。 别以为收割了的稻谷就完全的属于主人艰辛得到的收成了。稻谷晒在场坝里，也要遇到晴天，如果收割了又连续下雨，稻谷也会窝糟，即使晒干，打出的米，也不成梗。晒谷的过程，也是一个抢天时，夏日，一时天晴而忽然暴雨又至，暴雨到之前，就要赶快收谷。 晒干的谷子，怎样收藏呢？我们恩施一带，是用板斗、大木缸装着，其余的就只好堆在楼板上。而这些堆着的谷子，自然免不了给老鼠供给。 想一想，一粒谷子，从浸泡到真正成为口粮，农人的艰辛不必说，从谷子自身来说，随时都可能被被毁灭。天时不顺，会烂掉；就是顺利结成饱满的谷穗，管理不好，会被雀鸟虫子吃掉；打谷的时候，会蹦到田里；收割后会被老鼠吃……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珍惜粮食！ 赞 (散文编辑：可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