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统考】
　　
　　1984年元月，全学区安排了旨在检查教学质量的统考。玉垒学区共有九个教学点，每个点派两个老师。我和老吴一组去黄栌小学。
　　关头坝大桥正在修建之中，大量车辆长途绕行，“甘川公路”上行车很少，寥寥的过往车辆也要靠轮渡横渡白龙江。
　　我和老吴周六午饭后就出发，边走边等车。我们走完了三十多华里路也没有等到一辆车。到达黄栌了，天已擦黑。当地的民办老师早就得到了消息，也早就备好了晚饭，且是出乎意料的丰盛，有肉，有酒。同去的老吴和当地的民办老师对我特别客气，一直劝我好吃好喝。我怕喝多了酒影响到第二天的统考工作，老吴满有把我地说：没关系，一切包在他的身上，不会有任何差错。
　　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早晨，住处空无一人，一看表，早就过了预定的统考时间，我大吃一惊，翻身下床直奔学校，边跑边埋怨老吴他们怎么不叫我！
　　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心跳如怀中揣兔，头重脚轻，两眼发花，然而，考试正在进行——其实已接近尾声，老吴和那个民办老师都在考场里！可是，我是主考，老吴是监考，当地老师必须回避！羞愧，悔恨，让本已难受的我更加难受，心里生出了被人欺骗的愤怒。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当晚老吴和那个老师的别有用心的劝吃劝喝和次日考试的越俎代庖。老吴向我诡谲地笑。民办老师不知去向。
　　老吴看出了我的不自在，诡谲的笑变成了死皮赖脸的笑，向我再三解释：让学生考好一点，可以向学区交一份好差，再说，关键的是，统考考好了，民办老师将来的转正也就多了一些业绩凭据！
　　以下的话老吴虽没有说，我却听出了言外之意：昨晚的一顿好招待，不是没有来由的！
　　我不再责怪老吴，也不责怪民办老师，似乎也不能责怪我。可是，郁结在我心中的怨气不知道该向哪里出。且不说老吴和我的对错，民办老师的艰难，的确是不容否认的事实，二十多块钱的月补助，真的让我无话可说。
　　那是我从教以来第一次输给了世故，也是头一回以默认虚假的方式认同了弱者。
　　2011-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