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表现宝钗心迹的,当是那首《咏絮词》: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词中赤裸裸的表达了自己想要借助外力爬上高位的愿望。这首词也成为人们批判宝钗的铁证,在此铁证之下,宝钗永世不得翻身。 其实,换个角度看,宝钗也是蛮可怜的。她要上位,必须要借助风力;如果没有好风,她也只是“一团团、逐队成球。飘泊亦如人命薄”的薄命女子而已。事实上也是如此。四大家族势败之后,薛蟠打死人贪了官司,宝钗的待选资格被取消;她用尽心机嫁入贾府,最终却也没能避免流落街头、独守空房的命运。 宝钗不被人喜爱的另一原因,是在滴翠亭用“金蝉脱壳”的法子嫁祸黛玉。宝钗扑蝶到滴翠亭外,正好听到丫头小红与坠儿说话,原来,小红丢了帕子,被贾芸拾到,贾芸早就相中了小红,只恨无缘。听说拾到的帕子是她的,于是就让坠儿代为归还,并要坠儿向小红要谢礼。小红也是见过贾芸的,对这位爷颇有好感,于是就把自己的另一块帕子交给坠儿,做为谢礼送给贾芸。这种私相授受是有违礼法的,她们很怕别人知道。宝钗不小心偷听后,听到二人要开窗,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发现,此时已经走不脱了,怎么办?她不想让自己惹上麻烦,于是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故意放重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结果,小红等误以为黛玉在此,担心偷听了她的秘密,忧心不已。 这件事上,宝钗当然难脱奸滑罪名。但要说她是故意陷害黛玉,却未见得。因为,大观园里拿黛玉做挡箭牌的,可不止宝钗一人。 凤姐的公公贾珍要娶贾母身边的鸳鸯做妾,派老婆邢夫人和凤姐商议。凤姐和平儿议论,知道鸳鸯肯定不愿意,怕邢夫人白讨没趣,当着平儿的面,脸上不好看,就把平儿先打发到大观园里去。邢夫人来了,两个人正说着,被派去说合的金家媳妇回话,说自己被鸳鸯抢白了一顿,平儿也在旁边。凤姐忙道:“你应该拿嘴巴子打她回来。我一出了门,她就逛去了,回家来连一个影儿也摸不着她!”便命人:“去,快找了她来。”这时,丰儿就赶忙上来回道:“林姑娘打发了人下请字儿,请了三四次,她才去了。林姑娘说:‘告诉你奶奶,我烦她有事呢。’”凤姐听了方罢,故意地还说:“天天烦她,有些什么事!” 大观园里人物众多,凤姐身边的丰儿却偏偏拿了黛玉做挡箭牌,这其实并非偶然,因为黛玉的身份十分特殊。 据考证,黛玉之母贾敏应该是贾母唯一的亲骨肉。因此可以想见,贾母对黛玉的疼爱是比对庶出的迎春、探春、惜春等人都深得多的,大概唯有宝玉可与之相比了。黛玉又是小性子,心思敏感细腻,嘴头子不饶人,试想想,大观园内,贾府上下,谁敢得罪她呀!宝钗嫁祸给她,亦是明知小红等不敢得罪黛玉,此举对她不可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丰儿拿她做挡箭牌,也是明知邢夫人深怕贾母,自然不会去找黛玉的麻烦。 有这样一个强大的背景,对黛玉来说,也真是怀璧其罪了吧。这样一分析,宝钗的罪名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若说她做了宝黛之间的第三者,横刀夺爱,破坏了宝黛的“木石前盟”,可是,人家宝钗也有金锁,那也是“金玉良缘”啊。宝黛二人青梅竹马,情义深厚,可是,男未婚女未嫁,宝钗拥有追求自己所爱的权利,而且,宝钗对于宝玉的爱,也丝毫不比黛玉逊色。 宝玉被打,黛玉哭得眼睛肿得像桃儿一样,气噎喉堵;而宝钗却亲自来送了一丸散淤消肿的药,嘱咐袭人晚上为他敷上,并说:“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的话急,不觉得就红了脸,低下头来。且看,素日宝钗是最端庄稳重的,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此时见宝玉被打到如此地步,可以想像这是关心则乱了。 不仅如此,她听了袭人的话,误以为是薛蟠害的宝玉,于是回到家里责备哥哥。这些行为,都与她素日端庄温厚、不干己事不张口的性格大相径庭。能有如此举动,可见宝玉在她心目中占有着何等重要的地位。 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嫁给宝玉,对她来说也并非最明智之举。当然,这里也许有现实原因:她家贪了官司,别人家不敢或不愿与她家联姻,而贾家有王夫人在,的确是比较好的选择。只是,当时贾家亦已大厦将倾,而且,她十分清楚宝玉“二世祖”的性格,最厌恶仕途经济,书读得也不好,将来不可能有太大发展,绝计不是最理想的良人,也根本无益于她“上青云”的目标。但是,她就是要嫁给他。虽然表面上,这是她的母亲薛姨妈和姨母王夫人的主意,而实际上,如果没有她的首肯,那两个人怎么做得了她的主呢! 在不同的年龄读《红楼梦》会有不同的感受,对人物的看法自然也不相同。重要的是,年少时模仿力强,喜欢模仿自己喜欢的人物的言行举止。喜欢黛玉的人,当然也往往学得多愁善感,尖酸刻薄;而往往只觉得宝钗的宽容大度、端庄稳重是虚伪,倒偏偏不去学习,这会大大误导了年轻人。 有了深厚生活阅历的人都明白,娶妻当娶薛宝钗。她的“小惠全大体”,她的“兰言解疑癖”,她的“互剖金兰语”,这些行为,不是黛玉能做出来的。纵然宝钗有各种不好之处,她身上的优点,也不应被一概抹杀,那些优秀之处,也是我们应该给以肯定和赞赏的。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