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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天堂

时间:2010-10-31 10:06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曼珠沙华点击:
        

【导读】大风刮起的时候,明韩宇在天台的角落抱着额头哭出了声响。可是那声音在风声中扭曲了传播的方向,被分散到四面八方,支离破碎。克雅静静地待在程阳的怀抱里,她看到所有的眼泪都是,真的。

  克雅:
  奶奶说克雅应该是个坚强的孩子,因为我天生必须坚硬的活着,背弃掉性格中所有的弱点,做一个完美的人。这是你的命运,克雅。奶奶懂得占卜之术,那个时候她第一次触摸我褶皱的皮肤,替我卜上一卦,并无吉兆,反露凶相;取名克雅,逢凶化吉。我原是不相信所谓命运鬼神的定数,但是我相信奶奶……所以我叫赵克雅。
  青杨:
  我叫宋青杨,妈妈说我会像青色的白杨树,生命力很强。而她们说我的眼神里,又足以刺伤所有人的寒光;就像我心中潜藏着很久年月的秘密,任由它腐烂、变形,也不愿再光下曝出一点,我只微笑不说话。我是想说,秘密就是秘密,不能说,不能分享……
  世界太大,奇迹太少。所以我们遇见彼此,很不容易。
  明韩宇举着高脚杯,一副相见甚欢的样子。天很蓝,像是被狠狠画了一笔。吧台里灯影交错,昏暗而迷离。巨大的音响声铺天盖地,没人看得清说话人的脸,就像没有人知道,这吧台里,有多少人真心买醉,又有多少人,醉生梦死,自甘沉沦。
  “韩宇,你喝醉了,想把大家都酸死啊。”青杨朝着明韩宇大声嚷了一句,映衬这吧台里嘈杂的声音,碎裂成很多尖厉的质点,散向诸多未知的角落。
  “酒不醉人,人自醉。”明韩宇看了一眼旁边的青杨,齐腰的长发,泻满了一地的华丽。
  “瞧你们俩那样儿,要亲热回避啊。少在这儿污染纯洁少年儿童的心灵啊。”克雅歪在沙发上,不置可否。
  “哎,克雅,跳舞去。”程阳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想要拉起身边的克雅。
  “不要不要啦,你自己去吧。”一副自甘堕落的样子,男生抬一抬手,独自混入了舞池中央。没有一会儿的工夫,吧台里更加沸腾,口哨声,呐喊声,。。克雅抬头的时候,看到白衣少年在白炽的光圈下尽情的扭动着身子,夺魂摄魄,醉生梦死。所有的光线聚焦成一个足以燃烧的亮度,直射少年的躯体。有那么一瞬间,克雅感到自己体内的抽动,但或许,也只是一下而已。
  “那家伙还真是贱。”克雅下意识的转过身来。对着黑红渐变的桌台发呆。
  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聚了,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忙。想想两年的时间过得真快。两年以前,彼此还不认识,天南海北的就开始称兄道弟,一起坐在学校的天台上,谈理想,谈未来。那时候,追求的欲望那样炽烈,那样不可期待。清晰地记得,彼此的方向从未改变,还记得青杨说,想谈一场天崩地裂的恋爱,并希望为之光荣的死去。竭力渲染的亢奋停留了几秒钟。高举着罐装啤酒的手臂抖动着。似抖动着整个世界
  或许,梦想永远存在,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变形之后,被储存,被占用。如今,而如今,每个人的面前都横出了一条突如其来的岔道。诱惑,和一片未知的生机勃勃,时间在他们的脸上烙下印记,在他们的心里留下齿痕。只不过,没有人愿意说,不愿在彼此的面前承认自己的脆弱,就这样撑着,不动声色。到最后,谁会输,又是谁,耗尽心力,终究成为众矢之的。
  克雅扬起手叫来了吧台的服务生,又要了瓶红酒,眩晕的光圈,程阳在那光下,像吸噬了毒品一般放逐、激烈。明韩宇真的喝醉了,倒在沙发上睡得一塌糊涂,青杨说克雅,我他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真是个下贱胚子。克雅你知道吗,呵呵,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说这话的时候青杨狠狠吸了一口夹在指间的烟蒂,眼睛因被呛到而微微泛红。
  “青杨,你喝醉了。”克雅夺过青杨手中的酒杯。
  从来没有如此放肆的企图麻醉自己,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将要溺死的表情。那个夜晚,曾经漂浮的梦想凝固成钢筋水泥,桎梏的不留余地。过了那个夜晚,一切依旧风平浪静,云淡风轻。我们都努力尝试着去忘记,或许,那种试图的忘记,是从明韩宇二十岁生日开始的吧。曾经曾经,一切化整为零,从新开始。因为有很多东西,无法改变,沾上血污,黏上拭去的痕迹,真相开始变得清晰,清晰到能分辨出眉与眼的距离。欢情太短,回忆太长.时间成了一个巨大的无法舒展的谎言。谁知道,后来的后来,需要的东西,直白、干脆,像是没有特意烹饪的菜色,单纯原始,但是没有味道。至于真正的梦想,被藏了又藏,讳莫如深。
  整个世界像是置身于深冬早晨的冰窖;寂寞里的肃杀,袭得全身冰冷。
  如果我们肯让自己堕落,在很多情况下这堕落很短暂。因为毕竟,我们是理智的孩子。
  等到酒醒了,人也醒了。等到天亮了,你会忘记昨天的你,因为你得为今天活着。
  2009年,秋天
  美院的秋天很复古,古铜色的黄昏砌成了一个天然的画场。
  克雅说,生活应该有黑白两面,而生命就像一张雕琢精细的铅字素描,有了光与影的配合,才会略显生动。但是,即使被画出亮光,打上调子,再加上透视,也终归只有黑白而已。生活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错综复杂;或许,它真的只是一幅缺少调子的简易素描。简单,但也执着。绝望,但一直挣扎。青杨记得克雅说过的话,那时候夕阳撒得满满的,面前的湖水如醉酒般迷离,就这么坐着,从浅橙到灰暗的光线,从彩色到黑白的渐变。
  “知道吗?我们的生活里有很多色彩,他们对比鲜明,线条清晰,有很多时候不可调和。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理解刘晓东,不理解陈丹青,甚至,不理解我自己。就像这油画……我画了这么多年的油画,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告诉我,‘青杨,你的画,太绝望。但是你很优秀。’你知道吗,克雅?我不适合画画,我和塞尚一样,是个孤独的人。只可惜,他的孤独,让每个人同情。我的,却是连乞求的资格也不够。他们让我疼痛,痛的彻底。”
  那个秋天黄昏,一幅永远的彩塑在彼此的心里尘埃落定,成了永久挥之不去的缩影,在阳光奋力射出最后一丝光线的那一刻,青杨,泪流满面,克雅说。
  知道我们为什么喜欢光吗?那是因为我们都经历过夜晚,知道黑暗的可怕,对吗?
  知道为什么意想不到吗,因为生活是一个残酷的模具。
  知道为什么一错再错……
  知道为什么隐瞒吗……
  知道吗……
  宋青杨是在一次比稿中认识明韩宇的,因为那一次,青杨开始看到自己的脆弱,不堪一击。她的油画,从未输过:
  “宋青杨画得那么出色,怎么回事啊”
  “专家组的人集体脑子进水了吧”
  “那个明韩宇也确实挺厉害的,难怪宋青杨会输。”
  宋青杨永远记得,当班导师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作品上的时候,那双惊恐的双眼。她看到明韩宇的作品,像无数次看到刘晓东的作品一样,深深刺痛了她。青杨一口气跑到艺术楼的天台,那个天台,破旧杂乱。
  手机响的时候,克雅正在专心的画一张复杂的结构素描,她双手沾满笔屑,一闪一灭的屏幕上三个字很清晰
  “宋青杨。”
  “克雅,我想喝酒。”天台的风,越吹越大,两个女生背靠着背坐在天台的台阶上,罐装的啤酒瓶散落一地,镜头被无限的拉长,再拉长。背后的背后,交织在一起,连同那回忆
  青杨,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样子,有多么坚强
  克雅永远也忘不了,在大一新生入校的第一天,在美院的门口。沉重的行李箱,如火焰般的骄阳,排队注册的长龙,陌生的新同学,老北京的新面貌……但最忘不了的,是青杨的那张脸:
  见到这样一个女生,长发,浓妆,穿吊带衫,高筒靴,血红色行李箱,冷艳,张扬。那是克雅第一次见到青杨,她高昂着额头,像一只遗世独立的黑色天鹅,神秘莫测。第二次见面,是在新生宿舍,克雅推开门的时候像一堆瘫软的泥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青杨很强势地接过克雅的行李箱,她身上的香水洒的很重,浓黑浓黑的头发,在弯下腰的那一刻,涌成一片壮观的暗潮,克雅呆呆的站在门口,噔噔的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一下,从面前延伸到不知名的未来。那时的克雅,空白的像一张画纸,她想简单不过的问题,做着只有对与错的定向选择题,或许,那个时候,现实于她而言,单纯而美好;又或许,她知道现实的狰狞,知道未来的凶险。只是她不知道,那美好,究竟可以有多美;那罪恶,究竟有多么无可挽回……
  “谢谢……我叫赵克雅。”很久之后,一起回忆那段粗糙的开始,克雅似乎略带生气的嗔怪青杨。
  “那时,你看了我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哼,气死我了,要不是你帮我提箱子……我才……”
  是啊,如果不是有太多锲机,那些企图把自己狠狠裹起来的人们,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躲藏;如果从一开始就已看透结局,为什么,却又一笔一笔深深陷进去。有很多时候,每个人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就是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去点破。就像,克雅知道青杨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是那故事,习惯了黑暗,习惯了沉默;怎会轻易曝光呢。但是,克雅是个善良的孩子,她记住每个人的好,并回报以更好,她想和青杨成为朋友,当然,这和秘密无关。后来,她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很好很好的与秘密无关的朋友
  其实,克雅什么都知道。沉默的孩子不说话,但是沉默的孩子什么都明白。比如第一次见到明韩宇,克雅就知道,他是喜欢青杨的,非常非常的喜欢。可是当她兴致勃勃的告诉青杨她的发现,青杨正在修眉的手指微微颤动一下之后,便再也没有下文,她仔仔细细的修饰完那张精致的无需雕饰的脸,回过头,揉着克雅松软的头发,眼神游离:
  “克雅,你真傻。”
  ——是的,我很傻;傻到连个白痴都不如的地步。那你……
  ——什么
  ——又为什么,那样傻呢
  ——呵呵,很久之前,听过这样几句话:
  “有些事,是可以遗忘的;
  有些事,是可以纪念的;
  有些事,能够心甘情愿;
  有些事,一直无能为力……”
  ——可是你忘了,后边还有一句。
  ——什么
  ——重要吗
  是啊,重要吗?
  很多时候,青杨默许明韩宇的热情,宿舍里便剩下克雅一个人。大多时候她花很多时间去画一个人体素描,把人体的一百零八块骨骼肢解的惨不忍睹,还有一些时候捧着一本书,漫无边际的发呆。往往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孤单的没有人在身边。于是一口气跑到超市里买了一箱的康师傅方便面。每天五十张速写,一个复杂的人体素描或者机械素描。铅色刷刷的飞舞着,黑白世界,一幅又一幅。素描是一门孤独艺术,而选择素描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孤独追求者。
  程阳来的时候,克雅刚刚画完一天的速写,五十张速写铺满了整个地板。她光着脚在上面跳来跳去。程阳说,克雅,你真是个自虐的姑娘。那个晚上克雅没有吃康师傅,她和程阳一起去吃了食堂的锅仔饭,很简单的小砂锅,算不上很精致,但是很窝心:
  “哎,你很失望吧,我们的宋青杨公主不在,她和明韩宇去约会了。”女生不经意间看到男生盯着自己发呆,心里直发毛。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来找青杨的呢。”男生似受了委屈般的。
  “有癞蛤蟆不想吃天鹅肉的吗?”女生得意洋洋挥动着手里的筷子,似等待原形毕露的大灰狼一样稳操胜券。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啊。这只癞蛤蟆的脑叶被摘掉了。”女生因乐不可支把整口的饭都喷了出来,男生则无奈的耸了耸肩,默许的投降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说不清楚的;有很多问题,一开始就没有答案。比如说,什么样才算是公主。克雅认为,每一个公主都是世人瞩目的焦点,无论她走到哪里,所有的爱恋将围绕她展开;公主可以不顾一切,足够骄傲,她一出现,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去让步,去沉默,出做灰姑娘。而在克雅的心里,青杨就是公主,而所有的注目,爱恋,也将围绕她展开。至于程阳,他只不过是众多观众中的一员,仅此而已。只是有一点克雅忘记了,公主没有绝对的定义,没有一个人,可以胜任所有人心中的公主形象;就像,也没有一个人,会永远扮演灰姑娘一样。谁又能明白,谁是谁的公主,又是谁,成了最华美的灰姑娘呢。
  其实,对于程阳,克雅有很多的不忍。那种恻隐的情怀,也往往是在某个瞬间爆发一小下,没有大的波及,小到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程阳是学国画的,大片大片的墨汁,嫣红的水彩绽放的恰到好处,他是一个极具文艺气息的男生,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克雅就知道。小时候,妈妈告诉他,阳阳,国画是一门要用心去体会的艺术,当你下笔的时候,记住,你不只是在用手去画,而是用心。你永远都不能背叛它,因为艺术,是最敏感的载体;它比所有形式的承诺都坚决,比所有的卫士都忠诚,比所有的感情都值得寄托……这是程阳受到的关于油画的最早的教育,这种教育,不是来自任何一位辅导老师,而是来自他的妈妈。他最喜欢画的就是腊梅:自己的,别人的。不过,现在他很少画梅了,倒不是因为不再喜欢,而是表面的炽烈热爱转化为默默地仰望,安静守候
  克雅,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追过一个女孩,我以为爱很简单,就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对方,以为那种方式可以表达自己的伟大,自己的与众不同,自己的浪漫唯美,自己的海枯石烂;于是我为她画梅,每天都画。直到有一天……说到这里的时候,程阳转身看了一眼旁边的克雅……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那些我竭尽全力,极力渲染的作品,被她任意的堆放在房间的角落,已经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却从来不曾多看一眼,我才明白,自己多轻多贱,自己拼命守护想要当做唯一的东西,被别人忽视,丢弃,甚至践踏,而这个人……什么是重要,什么是无可代替,从头到尾变成了自己的一厢情愿。而这个人,自以为被看重,被理解。克雅,你知道那有多傻吗。
  ——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分手了。
  ——那,你还爱她吗?
  沉默蔓延成几千米深的海域,那里长满了不会说话的鱼。没有人,知道答案。
  相信爱的人,会奉献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不管这珍贵,在别人看来多么卑贱。
  定位,结构,打形,上调子,透视,调整,亮部,投影……克雅对着面前的画架,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好久没有写生了,久到很久,久到看着面前的风景无从下手,久到提起笔会颤抖,久到再也分析不出它的结构。
  “分析结构,分析结构,素描就是要用二维的画面,画出三维的效果,我们面对的形体,本来就是没有线条和点的,就是我们感觉到的面的存在,也是在起伏的千变万化中附着在形体上面的。赵克雅,你是怎么回事,写生越来越差,要你们练的临摹都不会学以致用吗?”
  “克雅,有心事吗?不在状态的时候还是先别画了,画也画不好。”
  “没有,我只是……”克雅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山丘,然后在画布的右上角狠狠添了一笔。青杨的画已经完成,在阳光下,油墨越发的鲜亮、热烈。她满意的将画布收起,嘴角翘起一个很别致的弧度。说话间山的轮廓已经渐显明朗,克雅故意在山体上添上了好几个棱角。青杨正无所事事的摆弄着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新信息……”女生看完消息后笑出了声音,转身对着还在兀自赌气的克雅。
  “我得先走了,他叫我吃饭了。”说着话的时候,分明有一抹绯红窜上她的脸。
  “走吧走吧,我又成了孤家寡人了,可怜,可怜啊。”
  “要不,和我们一块吃去。”青杨看到克雅一副怨妇的样子,于心不忍的加了一句。
  “算了吧,虚情假意。况且,我才不要去当电灯泡呢。”
  “小雅,我说了多少次了,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那是哪样啊……啊……”克雅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随即大声笑了起来。青杨已经收好了画具,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克雅看了一眼青杨匆匆离开背影,轻声的叹了口气。
  四个人很少像从前一样列成一排写生了,克雅还清楚的记得,最初的最初,他们会挑一个很暖和的下午,拿着自己的画具一个个器宇轩昂的冲进凌川公园,彼此都是骄傲的孩子,谁也不愿服气对方:油画,素描,还是国画。那段日子里,他们成了凌川的一道不谙世事的风景。他们总是把画架支成一条独特的直线,对着同一处景物画出各种不同的画面,却也是各具特色。他们经常争吵,多半是因为画的缘故,互相挖苦是他们惯用的攻击手段。四个孩子中,有两个男生:一个画国画,一个画油画;两个女生:一个画油画,另一个画素描。四个人里面,通常说话最多的是画国画的男生,他可以很随意的就拉来各色人等乱侃一通,所以他和常来这儿遛弯儿的人混的很熟,尤其是老人和孩子。遇到了对国画略微通晓的人便兴奋的要求指导,受到少有的评价时便会高兴地忘乎所以,至于小孩子喜欢和他玩,完全是因为想要从他那里得到免费的颜料去画卡通房子。相比之下,画油画的男生稍显安静,他最擅长的是人物速写,这个优势让他在很多时候看起来像一个街头艺人;他给来公园的很多人画过像: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但是还是很安静。他很喜欢笑,他们都说笑是他最好的招牌。两个女生都是比较安静的类型,又或者说,画油画的女生更为孤僻一些吧,严格说也不是孤僻,是说不上来的冷,对,就是很冷。第一眼看上去,整个身体都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气息来自于社会中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素描女生是一个暖暖的女孩子,也是说不清的暖。那些日子里,生活简单,他们很简单世界简单。但有很多时候,停留变成奢望,改变成了大势所趋的定局;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眼前的样子。
  克雅收起画具,黄昏给整个凌川镶上了一副橙色的假面具。那夕阳把影子拉长,映下来,当做纪念。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克雅看到青杨,她的妆依旧很浓,肩上不是她通常背的黑色小挎包,而是一个运动式的大背包,里面似乎装了很多东西。停在路旁的一辆黑色丰田的车窗被摇下,从里面探出一个男人的头,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们两个相视一笑,青杨探过身子上了前排的座位…转弯…加速…车子很快消失在了克雅的视线里。她才意识到,又是星期五了。这已经是第四次看到那辆黑色丰田了,恩,对。是第四次了。克雅忽然很想知道明韩宇现在在干嘛,此时此刻,对,就是现在,就是眼下,他想知道明韩宇在干嘛,做了些什么。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要知道某件事,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克雅想知道,想知道青杨,想知道明韩宇,想知道所有她不知道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好奇,她开始胡思乱想,出于本能的胡乱猜测。天空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所有的黑暗蠢蠢欲动,欲要吞噬整个世界,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时间是懒散与空白的对决,夹杂着无关紧要的机械重复;老北京的琉璃瓦,把整个城市笼罩的安居乐业,歌舞升平,以至于让人们都产生了幻觉,被假象蒙蔽。青杨总是说,克雅你知道吗?我的孤独,像一株仙人掌,坚硬而单调。
  青杨死了。
  那时候克雅刚好在读一本书,书的名字叫做《微物之神》,她小声的念恰克说的一句话:
  “我们的悲伤永远不够悲伤,我们的喜悦将永远不够喜悦,我们的梦想永远不够远大,我们的生命永远没有足够的重要性。”
  读到这里克雅就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却很又清楚为了什么。
  北京飘起第一场雪的时候,克雅说,青杨,你喜欢雪吗?青杨竖一竖衣领,望着煞白的天空沉默了半晌。然后她就哭了,没有声音,却有眼泪,一滴一滴,她的额头再也不像往常一样高高扬起,相反她把额头深深地扎进胸前,几秒钟之后她抬起头,然后她告诉克雅:
  “我们分手了。”
  “青杨,是不是明韩宇他欺负你了。”
  “不是,是我的错,一直都是……克雅……你说,我这样的人死后会升入天堂吗?”青杨停止了哭泣,死死盯着窗外。
  “青杨,别这样,一切都会过去的,这不是你的错。”
  “不……克雅……你不了解,我没有资格去爱任何人,没有……”
  “青杨……”
  “克雅,我想去写生。”她们就这样隔着玻璃站在吹着暖气的宿舍里,温度恰到好处。
  天台的风,可真是冷。一声接着一声的长啸,卷裹着风雪中渺小的人群。从上向下望去,都缩略成模糊的斑点。他们匆忙的移动着,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看一眼周围的风景。青杨将画架支在了天台的最边缘,换上了一张新的画布。她开始调色,然后下笔,勾勒,渲染……每一笔都是那样活生生的,似血液一般,填充了满满一张画纸…
  青杨没有再回来,至少在克雅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刻,结局已经写好了。
  “克雅,你知道吗,冬天下雪的时候,这里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那我就再也不害怕去不了天堂了。”然后她全然不顾这边克雅近乎撕心裂肺的哭喊,挂断了电话,一段长长的盲音,切断了她与这世界最后的联系。克雅一口气跑到艺术楼的时候,青杨站在天台的边缘,为画布填上了最后一笔。克雅开始不停地拨青杨的电话
  “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number……”终于冲到天台的时候,电话还在不停地拨号,克雅看到青杨的手机,震动的声音,一下,两下。然后她看到那幅在风中飘荡的油画,在它的右下角,用水彩印出两个字:天堂。女生的手指处突然麻木下来,雪下得很大。冰冷的流体,占据了所有不堪一击的温纯。一滴眼泪,跌入雪白,融化了一片松软的雪域。整个世界像是巨大的负罪人群,无辜,却可恨。殷红的血液侵润了艺术楼前大片大片雪白的空地:一点一滴的,将整张素彩塌陷的地老天荒。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向往,所有的假如化整为零,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永远
  ……
  2010年十一月一日《北京晨报》
  昨天上午十点二十分,在北京市某大学艺术楼顶层,一名女大学生在作画时不慎跌落天台,当场死亡。据了解,该女子是该大学油画系的大三学生,因为当时天气寒冷,再加上下着大雪,最终酿成惨剧。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天气恶劣,为了您的安全,请尽量避免到危险场所活动提,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如果是平常的日子,这只是一条司空见惯的新闻。在所有人看来,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每个人都被训练的学会忽视,学会无关紧要。甚至还可能会带着久违的惊奇快感,好似长久未有刺激或配色的乏味生活突然加了一道不甜不咸的新鲜菜色。或许这种小范围的骚动,只有一个宿舍的范围,便在一分钟之内被扔进垃圾箱,一笑了之。但是现在,当你身边同样鲜活真实的生命以同样的方式毫无迹象的消失掉,甚至让你感觉不到事件的真实性,它就已经存在了,发生过了。就像现在,克雅死死盯着足足占了大半个版面的照片,青杨决绝的身体,终究与雪域的天堂融为一体,像一只迷失的黑色天鹅,最终因离群而客死在寒冷的孤独里,她用自己的方式去抵抗,去背叛,去孤注一掷,却没有任何结果。因为克雅不知道,究竟是谁,该为它负责。这个时候,眼泪只是本能,沉默成了无言的利器。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克雅说。
  “青杨死了。”
  “我想见你。”
  “对不起,我很忙,没空。”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克雅,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赵克雅!!!”
  “明韩宇,我知道我的名字既响亮又好听,但你也没有必要叫那么大声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女生强忍住眼眶即将溢出的眼泪,故作不屑的回应着,却因想要哭泣的冲动声音变得颤抖而没有力度。
  “我想说的是青杨,青杨的死。”
  “青杨……”那声音呼将出去,飘不过多少距离,就一下子散成空气,和没有存在过,一模一样。
  “你在哪儿。”
  “天台。”
  克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赴约,就好像她不知道青杨会死一样。那么赤裸裸的突然发生,好似与任何人都无关,却又和每个人都纠缠不清。
  “青杨,她是怎么死的。”明韩宇用噙满眼泪的血红色瞳仁直直盯着克雅,那里面,有除了悲伤以外更为可怕的神情,就好似一个长久暗无天日的秘密将要从他的眼神里喷涌出来,殃及整个世界
  “报纸上不是说的很清楚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答案!”
  “我…………”
  “你怎样,你怕了是吗。因为你知道青杨是自杀对吗;因为你知道,青杨她该死对吗。啊!你说话啊!”
  “明韩宇,你住口,住口。青杨就是因为你,是因为你她才……”面对男生的步步紧逼,女生惊慌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撒谎,仅仅是这些吗!还是你很早就知道,宋青杨她是个婊子,是个贱货。”
  “明韩宇,你给我滚,滚。青杨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女生大声却毫无底气的呼喊,大颗大颗的眼泪,沉落一地的糜烂。
  “克雅,你为什么就是不愿面对呢……你为什么……你明明知道……”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好,你不信是吧,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她每个星期天都干了什么,还有那个男人。”男生顿时像一匹失去耐性的雪狼,拉起女生的时候,充满了无限不可反抗的强盗气息。
  “住手……”两人撕扯拽拉的手臂僵直的停在了空中,他们看到程阳站在天台的入口,嘴唇轻轻地抽动。
  “程阳,程阳……”克雅像一只受到重创的小兽,突然找到可以暂避风浪的洞穴。她不顾一切的冲进程阳的怀抱,那个始终为她敞开,却一直被忽视、被误解的怀抱,此刻克雅不再关心谁是公主,是本能告诉她,无论怎样,这个怀抱,此时此刻,属于自己。哪怕只有几秒钟也好,哪怕只是假象也好。因为,青杨不在了。因为,她心中高傲圣洁的公主不在了,变成肮脏龌龊的事实,搅乱了所有人的梦,撕裂了所有人的伪装。
  大风刮起的时候,明韩宇在天台的角落抱着额头哭出了声响。可是那声音在风声中扭曲了传播的方向,被分散到四面八方,支离破碎。克雅静静地待在程阳的怀抱里,她看到所有的眼泪都是,真的。
  “程阳,你相信吗?你相信青杨她那么……”是不甘心吗,还是自欺欺人;人永远是被感情奴役的动物,当人们所信仰的信仰被骤然中断,总是不那么心甘情愿,接受既定的事实;可究竟什么是事实,什么才是罪恶呢。
  程阳回过头看了一眼明韩宇,然后他牵起克雅的手,他说:
  “你们跟我来……”
  电子阅览室
  姓名:宋青杨
  性别:女
  出生年月:1987年9月26日
  家庭住址:北京市老城区石窟门永兴街158号
  家庭成员:父亲林如海母亲岚梅弟弟宋青城妹妹宋青雅
  家庭状况:其父林如海是北京市某建筑队的建筑工人,母亲在一次车祸中高位截瘫,生活不能自理。弟弟宋青城高中在读,妹妹初中在读。她本人就读于北京市某大学
  “青杨……”还有比这更惨淡的结局吗,是否能让我后悔一次,为你,也为我。
  我很想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可最后,我发现我看到的每一个角落,都堆满了雪白的骷髅。
  我曾经试图让自己相信,荆棘丛后铺满瑰丽,后来一转身,你已消失,爱已成伤。
  我多想试图挽留哪怕一点点的爱恋,可是到最后我怕了,看到你的单纯、美好,也就看到了我的肮脏龌龊。
  这个世界尽管肮脏,却容不下同样的我;仙人掌长在沙漠,它的寂寞与天地长存,而我的,无处可去。
  明韩宇望着漆黑夜空里的星星,他告诉自己,青杨,我那么爱你。然后,有一滴泪,重重地砸下。
  克雅坐在没有青杨的宿舍里,她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她对着听筒说:
  “如果,我们还能从新开始,是否还不算太晚……”
  没有人知道回答,但是她在放下电话的那一刻,笑了。
  她的唇沿,默默念出:
  “我在天堂向你俯身凝望
  就像你凝望我一样略带忧伤
  我在九泉像你抬头仰望
  就像你站在旷野之上
  仰望你曾经圣洁的理想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待会满身木棉和紫荆的芳香
  待会我们闪闪亮亮的时光
  然后告诉你
  我已找到天堂
  一颗流星划过天空,许个愿吧,我亲爱的青杨。

责任编辑:怡儿】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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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睡 查看详细资料 发送留言 加为好友 用户等级:签约作家 注册时间:2010-10-14 10:10 最后登录:2011-11-08 22:11
优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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