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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相思知不知

时间:2012-08-26 22:40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七色霓裳点击:
        

  一、
  “师父,有客来访——”绿翘掀帘进来通报的时候,鱼玄机正对镜贴花黄。镜子里,那张鲜妍的脸依然楚楚动人,明眸皓齿,皮肤吹弹可破,转眸顾盼之间,仍然透着一股自然清新的美。似乎,岁月轻轻饶过了她,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但她明白,自己这颗心,是早已经苍苍老去了。曾经名动京师的才女鱼幼薇早已死去,剩下的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她为这副皮囊取名叫鱼玄机。
  玄机。漫漫长路,命运难道真的暗含玄机?她参不透,也或许永远都参不透。命运待她如此残酷,此生,似乎一步错,步步皆是错。
  飞卿,许久不见,不知你现在可好?这一念之间,居然又想起那个人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把他甩出自己的脑海,脸上迅速换了娇柔的笑,款款起身。
  今日不知来的是翩翩佳公子还是风流郎君?她可要迎他去了。如今她是离不开这些男子的吹捧了。一日日,他们在耳边的赞美与垂涎,令她如泡在蜜罐里,身心皆醉,再也无空闲的缝隙去回忆旧时光里的那些等待、徘徊与哀伤。如果说这些都只是幻觉,她宁愿沉湎在这样的幻觉里死去,也不愿醒来,清醒地见到自己形单影只地面对这孤零零的咸宜观,一日一日形容枯槁下去。
  还好,一直以来,还有个绿翘相陪。这么多年,自从住持离去,只有绿翘与她相依为命。她眼看着这小丫头日渐长大,她自幼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深得己心。而今,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也已长得千娇百媚了。只是每每看到她的鲜艳,不免有些刺心,曾经的自己,何尝不也这样鲜妍明媚过?只是,空过了花期,如今,终归是露出腐败的气息了。
  她依着绿翘,款款走出厢房,往道观门口走去。今日艳阳高照,山中鸟鸣啾啾,又是一个好天气。刚刚走出来的鱼玄机双眼有点发花,远远见门外立着一个人。她抬眼只瞅了一眼,就又低头看脚下的石阶。心里却莫名咯噔一声,又猛地抬起头——朝阳淡淡地洒在那人身上,仿似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心突然就慌乱起来,猛地站住了。她挣开绿翘的搀扶,想转回头,想逃回去。她不想再见到他。而今的自己,污秽难堪,如何能够见他!
  门外的人却已经几步跨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幼薇——”她听到他开口叫她,还是那样温和的声音,带着那种焦灼的关切。她的鼻子顿时发酸,眼泪不争气地就要涌出来。她决绝地转过身背对他,语气生硬地打断他:“不要叫我幼薇!施主认错人了!我叫鱼玄机,这里没有鱼幼薇!”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的心顿时一抽。这么久了,他的叹气仍然让她这么的心痛。可是那又如何?如今的她却是再也回不去了,他们,是统统回不去的了。整个长安城的江边柳依然年年青翠,只是曾经江边笑谈诗词的两个人,是再也回不去了!
  沉默了一瞬,他语气温柔地开口:“幼薇,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弟鱼幼薇,我对你的关心从未改变。今天师父特来劝你一句,你跟师父下山吧!你现在还年轻,回头还来得及。不能再这样放纵自己了,你跟师父下山,师父会照顾你,从今以后好好生活……”
  鱼玄机背对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飞溅,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许久许久。
  他还说了很多。她一直只是沉默,不给他任何的回应。终于,背后的他又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离去。
  感觉他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鱼玄机才猛地惊醒过来,转过身冲向道观门,倚住门柱默默地望他下山的背影。
  几年不见,他又老了,背都佝偻了不少。她的心渐渐疼起来,飞卿,我多想能够随你而去,不是以你的徒弟之名,而是以妻之名随你而去!只是,以前的你都做不到,更何况是现在呢!枕簟凉风著,谣琴寄恨生;稽君懒书礼,底物慰秋情?飞卿,你不是不懂吧?你怎会不懂?可你那时恁般狠心,不给我半点回应,说对我只有师徒之情!既然如此,我今日全是拜你所赐,你现在又何必不忍!你可知道,我日日盼着能见到你,又怕真的再见到你,因为我根本已无颜面再见到你……
  她泣不成声,身边的绿翘上来扶住她,拿香帕细细地替她拭泪,一边小声温柔地提醒:“师父,他去得远了,看不见了,别在日头底下晒着……”
  她恍然如大梦初醒。是呵,他去得远了,他早已去得远了!早已不存在她的生命里!何必再悲悲凄凄!她仰起头,把不停地夺眶而出的泪水硬逼了回去,转眼对着绿翘妩媚地笑了:“绿翘,今天定然还有好些贵客来访,时日已不早了,我们还要候客呢!快快带我去补妆!”
  二、
  道观门重又静了下来,阳光跳跃地落在门前贴着的一张大告示上。“鱼玄机诗文候教!”几个秀丽的大字字字触目惊心,又是大胆又是香艳。
  据传,当日此告示一张贴出去,便惊动了全长安城的文人骚客。那日之后,咸宜观一扫往日冷清萧条,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现在的这里门庭若市,日日高朋满座,笙歌不歇。而鱼玄机也一改柔弱孤苦,从此风情万千。全长安城的男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令自己永远处于主动的一面,仰起头,俯瞰那些蠢蠢欲动的男子。
  “师父,有客来访——”绿翘的一声声通报,是寂寞的最佳止痛剂呵。她在他们之间周旋,浑身散发一种妩媚的危险气息。她日渐意气风发,才情满溢,佳作连连。她在他们的吹捧之下,如一朵有毒的罂粟花,开得招摇而患惑。
  堕落么?是堕落了。可不堕落又能如何?长路漫漫,难道真的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面对这残酷的人世,让那刻骨的相思如蚀骨虫蚁般一点一点蚕食了她的皮肉,最后让她在这寂寂道观里痛不欲生地死去么?恨只恨,自己又不能身为男子,纵使一身才华也无法求取功名,举头空羡榜中名,亦要依附这世间男子!
  李亿,他走的时候居然都没让她知道。他居然还要她在这里等他,真是可笑。他转眼一声也没吭地携着那悍妻裴氏就去杨州上任了,他应该也是有一点不安的吧?这些男子负心的时候,可曾会忆起当初的誓言?可曾想起当初的恩爱美好?他们,不过都是一群没心的人!枉世间如花女子把一颗颗芳心都寄托在他们身上!看看而今来的这些男子,几乎都是有家室的,多少人瞒着家里的娇妻爱妾来偷会她?她冷笑了一声,至此,自己也如他们一般没了心罢。没了心也就没了痛。此生,再也不会为了谁而痛不欲生!
  “姑娘——”她明明已送走那一批客人,只留了风流倜傥的陈韪乐师在厢房。谁何事会追上来叫住自己?她还要急着赶回去会陈公子呢。她疑惑地转身,见到了刚才一直沉默寡言的裴姓公子。她施施然地行了一个礼,戏谑着轻启贝齿:“请问裴公子有何事见教?难道……是想私会本姑娘?”“不敢——”裴公子竟然有点赧然,“姑娘,在下久慕姑娘才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见姑娘一面,实是在下三生有幸!只是,姑娘一个人在此孤苦伶仃,在下……实在是放不下姑娘,在下……实是有诚心……所以斗胆请问姑娘,在下今后能否照顾姑娘一生一世……”
  “裴公子,请不要再说了!”鱼玄机冷冷地开口止住了他。记忆里,裴氏的藤条狠狠地抽过来,那破空之声令她现在还机伶伶地直打冷颤。那样皮开肉绽的痛楚岂是说忘就能忘了的!就因为裴氏,李亿才那么绝情地舍她而去。她此生恨死了姓裴的,而现在这个姓裴的男子,他说他来照顾她一生一世?她哈哈笑了起来,笑完,冷冷地从牙缝里迸出一句:“你真是做梦!”
  裴公子的脸霎时白了。她快意地转过身把他撇在身后。此后,不再见这个人,不再见所有姓裴的!
  走回厢房的路怎么有这么的长。绿翘去哪儿了?记忆里的时光又纷纷涌了出来,她想止也止不住,那一幕一幕,每忆起一次,便如锥心般疼痛一次。她想起与温庭筠的第一次相见,想起与李亿的第一次相见。恍若都在昨日,其实现在已是咸通十二年,自己都已经二十六岁了。
  三、
  十三岁那年,父亲逝世后,她与娘搬离了大宅,到平康里妓家聚集地租了一间小陋室,从此清贫度日。后来若没有温庭筠,她们母女俩都不知能不能捱得过去。
  那日送完浣洗的衣服回来,她见到了那个相貌奇异的男子,虽然他的样貌丑陋,好似画里见的钟馗,但不知怎的,他的满面笑容令她如沐春风,就是觉得温暖亲切,她有一见如故之感。果然,娘笑着对她说:“薇儿,快快来拜见师父!这个温庭筠温伯父是你爹的好朋友,他可是个大诗人呢!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如今他听说你就是长安小诗童,要收你为徒呢!”
  “温庭筠?你就是温飞卿?!”幼薇惊喜地叫起来,一开始,便没称呼他“伯父”。早听闻温飞卿大名,也读过他不少的诗作,素来景仰他才思敏捷,用词绮艳美丽。幼薇赶忙上前,敛了敛衣衫,正要拜倒,却被他一把拉住了。“且慢!”他咧着嘴戏谑地笑,“哎,小诗童,人说长安诗童五岁就能诵诗百篇、七岁出口成章,十一、二岁便才惊京师。却不知是真是假?今天我可要先考考你,通过了再来拜师不迟!”
  “考就考呗,请师父出题!”俏皮的小幼薇嘴一撇,头一歪,志在必得,才不管呢,已开口称他“师父”。
  他哈哈一笑,背着双手,慢慢踱出门,幼薇紧紧随后。那天的长安城特别热闹美丽,走在他身边的幼薇时不时抬头偷看他,那样大名鼎鼎的诗人就在自己身边,她像做梦一样,想到以后自己就是他的徒弟了,又不由暗暗窃喜。
  走着走着,他在江边停住了,眼睛盯着两岸笼翠的柳树,顺手一指,说:“那就以《江边柳》为题吧!”
  “江边柳?”小幼薇微一沉吟,抬眼望了望江面,再望了望两岸连绵的翠绿,便也小大人般有样学样,像他一样背着双手,慢踱碎步:“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回头,意料之中的,正对上他惊喜的眼。江面上波光粼粼,一道一道似漾着无尽的欢快。那样灿烂那样美丽的一天!
  其实自己一开始,并不想只做他的徒弟,小小年纪便想要做他的朋友,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可以诗文唱和的朋友,可以引起共鸣的朋友。
  从什么时候开始情意萌生,幼薇已是不记得。只记得在他要远去襄阳,出任刺吏幕僚之时,自己是那样的依依不舍。这些年以来,他对自己及娘亲的照顾如春风化雨,对自己亦师亦友,有时亦如慈父般的体贴与温暖早已刻入心底,化作丝丝柔情。只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四、
  他一去便是三年。三年来,长安柳绿了又枯,枯了又绿。幼薇寄出的诗作暗藏心曲却收不到他的半点回应。“枕簟凉风著,谣琴寄恨生;稽君懒书礼,底物慰秋情?”“疏散未闻终随愿,盛衰空见本来心;幽栖莫定梧桐树,暮雀啾啾空绕林。”她便是不信,他会不知。但他只作不知,寄来的唱和,无非是告诉她,自己对她,只是师父对爱徒的情意。她不甘心。却没想,日日盼,夜夜盼,盼来的,是他带着一个李亿出现在她面前。
  当时,她已二十岁。她为他,拒绝了多少上门提亲的风流才子。他却带了另外一个人,想要她嫁给那个人。
  他亲口对她说:“李亿欣赏你的才华,他年方二十二,出身名门望族,仪表堂堂,性情温和,已官至左补阙,前途无量,与你很是相配!”
  她的心如坠冰窖。落花有意,流水终是无情。纵使自己一再表示不在乎他已年过半百,只愿与他比翼双飞,他却如此一再地伤自己的心。原来三年长安柳,良人非温郎!既然不是温郎,那么是谁也无所谓了吧!
  既然他说李亿好,那便李亿吧。
  与李亿开始的最初,他对她好得没话说,把她当宝一样疼惜。捧在掌上,呵护在心上,怕把她摔了碰了。他带她游遍长安,把她介绍给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在高朋满座间,他见人就对人介绍,无比骄傲地说:“她是鱼幼薇,长安城的才女鱼幼薇,她是我的妻子!”
  她在他以她为傲的那些日子里渐渐安定了下来。以为,从此一颗心会有所寄了。她在那样的柔情下,也想学着努力把温庭筠渐渐给忘了。却怎料,好景不长,这样的好日子只不过才过了九十九天。待枫叶红遍满长安时,他居然说要东下接他真正的妻。他竟然已娶有妻室!他瞒了她那么久呵。
  但转念,见他对自己如此的深情,究竟是心软了。她选择了原谅。如果能得他一生如此疼爱,就是做小妾她也认了。
  又怎料,这一等便是五个月。眼见着冬的萧瑟,春花绽放,马上就要枯萎去,他才终于带着他的妻子裴氏回来。幼薇的惊喜如花苞一样还没绽放就迅速枯萎了。她原先满心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不争风吃醋,做小伏低,裴氏也会接纳她。没想到,凶神恶煞似的裴氏带来的只是对她无尽的责难,声声辱骂不堪入耳,狠狠的鞭打令她如堕修罗地狱。
  李亿最终把她安顿在了这咸宜观。他叫她等他。那时的她已经万念皆灰,始知世间男子的话皆不可信。她也明白,这等待只是空口许诺,好在她对这个男子,一开始便没有爱,此时也就无所谓失去了。但她痛,她恨,她痛恨自己,比以前更痛恨温庭筠。痛恨他把她推入了别人的怀抱,远远地推离开他。这样的结局,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只是,越是痛恨他,便也越想他。这无数漫长的日子以来,又为他写了无数诗作,只是不敢再让他明白。他可知,那篇篇诗作,明是想念李亿,实是在想他?
  五、
  转了个弯,终于见到自己的厢房了。这条路终于走到尽头,厢房的门半虚掩着。有风吹过,房门轧轧轻响。鱼玄机从过去里把思绪生生拉回来。过去的,都过去了,而今,快活一日是一日!她面带笑容踏入房门,房内却空无一人。
  她疑惑地又往外走,隔壁绿翘住的厢房里有隐隐的笑声传出来。鱼玄机停在了她的房门口。听到有男声在轻佻地说;“她呀,她哪有你这么年轻……水灵……我才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这样的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是什么事呢?她想也不想,推开了绿翘的房门。
  脑袋“轰——”地一声,她怔住了,怔怔地盯住那纠缠的两个人。本该搂着自己的陈公子现在却搂着绿翘。她一阵恶心。这样的男子。这些男子,真是令人恶心!她厌恶地盯住他们。那两人终于慌慌张张地把自己收拾好了,呐呐地站起。陈公子看着她的脸色,终是不敢说什么,偷偷地从她侧面溜了出去。
  房里只剩了绿翘一个人怯生生地看着她。见鱼玄机一直面无表情,她也渐渐恢复了力气,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开口,终究还是声如蚊呐:“师父,我答应他了,我答应要嫁给他……”
  “什么?这样的人你也嫁?!”鱼玄机失声惊叫,勃然大怒起来,“你知道你自己说的是什么?!”
  “我知道,”绿翘抬头,小小的丫头,以为自己很勇敢了:“我还这么小,总要嫁人的!他对我是真心的!”
  她那样决然,断然,根本就不顾念她这个师父了。本来挺热的天,鱼玄机却感到了森森的冷意。连绿翘都要离开自己了,以后,这漫漫长日、寂寂道观,该如何排遣这如山倒海般淹没过来的寂寞?!
  她闭了闭眼,换了往日温和的口气,试着对绿翘苦口婆心:“绿翘,世间男子的话是信不得的,他昨日还在我的床上,今日却在你的床上!他这样也叫真心?你若信了他,以后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师父,他说昨日在你房里只是向你讨教诗作!师父莫怪绿翘,师父自己可以一直呆在这里,绿翘可不能陪你老死在这道观里!”
  “你不相信师父?”鱼玄机微微变色。
  “不是绿翘不相信师父,实是师父对陈公子不放手吧,他都对我说了,说你缠着他。师父都那么多男人了,就放过他吧!”
  “啪——”一声沉闷的声响,鱼玄机后退了一步,有点站立不稳,带倒了一把椅子。头晕得历害,胸口犹如被人狠狠插入一刀,痛得撕心裂肺。真是心寒啊!绿翘为了这个男子,竟然与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自己翻脸!她痛得捂住胸口,涔涔的汗冒了出来,许多的仇恨都涌了上来。
  可绿翘还在说,不停地说,声音越来越大声。她只想要她停住,住嘴,她伸出手,狠狠地掐出了绿翘的脖子。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又仿佛过了万年。一切都静了下来。一切都过去了。
  六、
  以后的熙熙攘攘,她都已不记得。许多人来把她带走。带去哪里,已无关紧要,她现在连这副皮囊都已不再想要。
  二十六年了,她早已活够了。那么多的人来看她热闹,她早已没了颜面,又何惧人家指指点点?
  只是,为何,在低头的瞬间会见到那双那么熟悉的眼眸。那样亲切的令她又爱又恨的眼眸!曾经装满了关爱与温暖的眼眸,此时,为何充满了泪水?
  鱼玄机猛地惊醒,看见身后的刽子手正徐徐地抬起大刀。自己居然在断头台上!呵,也好也好,他也来送她么?那么,她还有一句话对他说,让他悔,让他悔!让他此生也不得安宁!
  于是她猛地抬头,大声说:“且慢!”
  刽子手怔住,见前一刻还如木偶般的她,此时却鲜活了过来。那样咄咄逼人的美丽令人不敢直视。
  她站起来,环视人群,好似她不是在刑场,而是个将要出征的英雄。最后,她将炯炯的目光投向一处,凝视那一处的某一个人,缓缓地说,“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众人屏息。偌大的刑场,鸦雀无声。她抬起头,缓缓地、清晰地、悲怆地念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掷地有声。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她那美丽的头颅,已停在了断头台上。
  人群中,有一个苍老的男子哭得跪倒在地,正是温庭筠。悔之晚矣,她可知道,一向傲慢如他,却在她大胆表白之下生出几许自卑来。想自己与她年岁悬殊,彼时,她正是如花妙龄,又才情满溢,自己却已年过半百,纵使负有不羁之才,却一直仕途不顺。还一路得罪权贵,颠簸坎坷,几多失落。不是不爱她,是太珍视了她,才不能爱,怕给不了她幸福。所以才要小心翼翼地,把她推离自己。
  才要为她物色一个可托付终身的人。是希望她从此过得幸福,自己远远地看着就好。可如今,悔之晚矣!她这样心性的女子,想必跟了自己,纵是受苦也甘之若怡的吧?总好过现在这般凄惨的下场!
  今生终是错过了吧!是自己错了,自己都怕给不了的幸福,又怎能寄托在别人身上?不知还有没有来生。若真的有来生,能不能再好好爱她?
  可她再也不看他。他不知道,她此时却在想,从今往后,前尘往事,终于可以一笔勾销了。但愿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与他永不复相见。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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