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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凶游戏

时间:2012-11-12 17:07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禾小宁点击:
        

陈述者:
  
  那段时间,我搬出了学校寝室,在桐柏路的一条小巷子里租了一间房子,准备安心复习考研。
  桐柏路离学校不是很远,租金也便宜,所以在这边租房子的学生很多。有时候出门,偶尔还会碰到几个熟人。巷子深处有一家叫樱花的洗浴中心。是四层楼的老房子。房顶上的两个红色的荧光字体像一双年近耄耋的眼睛,在日晒雨淋中淡去了神色,漫上一层厚厚的灰。这里也经常会有很多学生出入。由于学校的澡堂太过破烂,我也常和同学结伴来这里洗澡。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遇到小蝶。是晚上。我换了拖鞋后去楼上的大厅间。她正好跟着几个姐妹下楼。我无意中瞅了她一眼。看起来也是个学生。
  直到我搬来这里住,我才知道,她在那个洗浴中心上班。
  
  我住在三楼。不到三十平米的屋子。唯一的窗户朝巷子开。本来桌子摆在门边,背对着窗户的。后来我住进后,把桌子搬到了窗户前。伸出头,能看得见整条巷子。白天人不多。一到晚上,昏黄的路灯亮起,巷子里就会人来人往。我趴在桌子上复习功课,累了,就会撇着脑袋朝窗外看看。月色,灯光,还有人和电线杆的影子。很安静。
  
  我的隔壁住着一对大概三十多岁的中年夫妇。每天晚上一两点多都可以听见他们上楼的脚步声和轻轻开门的声音。我也刚好在这个时候上床睡觉。两间房子只隔着一堵墙。而我们的床都是靠着这堵墙放的。因为我可以清晰地听见那边因为辗转反侧而闹出的床的吱扭声,并夹杂着轻微的鼾声。不过一点儿也不吵,我反而觉得很安静。睡不到四五个小时,天刚微亮。那边的人就起床了。然后会持续地响起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倒水声。我听到这个声音,也起床。出去买个早餐,又回来。这时候那间屋子里已经没有声音了。我很少听见他们的之间的谈话。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在大学城卖月亮饼的。或许我以前也遇见过他们,不过确实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他们只在早餐时间和夜宵时间出摊。其余时候就在巷子里的洗浴中心做散活。男人给人搓澡。女人做整个大楼里的清洁。
  刚搬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这里了。好几个晚上,朋友都来我这里玩到半夜。吵得厉害。我怕影响到隔壁夫妇的休息,所以撵了他们。
  
  有一天晚上,我已经睡着。被隔壁一阵尖锐的叫骂声惊醒。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只是独白,没有回应。大概十几分钟过后,又归于平静。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下楼声。我跳下床,趴在窗口瞅了一会。一个女子从大门里走出来。深秋。夜风已有些冰冷。女子双腿裸着,只穿一件黑色的短裙。上身裹着一件极不合身的男士西装。在昏暗的灯光下拉出一条很长的黑影。快速地从我眼前划过。跑进深巷。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小蝶。
  
  大四基本上没有什么课要上了。同学们都在忙着做毕业设计或者找公司实习。偶尔会有几个特邀专家来学校开讲座,才会有好多同学回来一趟,聚在大礼堂。我离学校近,时不时地回来溜达一圈。好几次都在礼堂碰见跟我同坐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高高瘦瘦,眉清目秀。是服表专业的大三学生。去年的毕业汇展上,他穿了一套在中华杯服设大赛中获得男装金奖的设计作品。台风很特别。所以对他印象很深刻。但是直到后来他出事,我才知道他叫宋雨。
  
  还没离开学校的时候,每次的公选课,都是飞碟陪我去上的。飞碟是我谈了三年零三个月的女朋友。在大一的军训期间认识的。那时候空乘学院跟服装设计学院被安排在运动场西侧靠近树林的地方训练。运动场西侧是学校最老的区域。生长着许多老松树,还有几间废弃的老式双层楼房。是抗日战争时代留下的。前身是一个民办中学。
  考虑到空乘跟服设大部分都是女同学。所以学校特意把这片环境自然的参天荫凉借给了这两个学院。空乘专业是纯娘子军,不到三十个人。我们专业接近二百号人。六个班。男女比例都在一比十左右。我们班更极端,就我跟刘小骚两个男生。所以每次休息,我们都夹杂在浩浩荡荡的女生群中,在老松树下席地而坐。背后就是荒凉的老屋。学长们传说,这里晚上闹鬼。所以很少人来。我跟小骚还有三班的吴昊禁不住好奇,想去里面刺探一番。后面跟上来几个女生。
  房子的窗户门框早就没了。地面的砖缝里长满了青草。淡绿色的青苔薄薄地覆盖在墙角的沙土上。坑坑洼洼的灰色墙面上画满了密密麻麻铅色的字体和色彩强烈的艺术涂鸦。在这灰色的空间中极其跳眼。那几个女生趴在墙上费劲地辨认着快要模糊的字体,一字一句地读出来。都是些情话,誓言,愿望,或者淫秽的词语和恶毒的诅咒。二楼跟一楼的情景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张破烂的毯子,许多凌乱的啤酒瓶与烟蒂。赤裸的窗口对着树林深处。向外看去,除了阴森的树木和一条干枯的河道,什么也看不见。
  几个女生正趴在窗口盯着树林子里看。刘小骚悄悄地走到他们背后,嗷了一声,甚是怪异,吓得她们回身大骂。我在小骚的背后。飞碟惊恐的眼神一直抓住我不放。我赶忙解释,顺便把小骚啃了一顿。她们才饶过我们。这是我跟飞碟第一次讲话。窗外的树缝里漏下的阳光洒到她的脸上。很好看。她释怀地微微一笑,左半边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从那次以后,我们经常一起坐在树下聊天。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结束后,我们就开始交往了。飞碟是我给她起的代号。因为她总是叫我ET。但我长的一点儿也不像外星人。
  在学校里呆了半个学期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些所谓的老屋闹鬼的传说都是学长们编出来吓唬学弟学妹的。老屋不过是学校的一处自由而隐蔽的娱乐场所罢了。每到晚上,都会有几个男生或者女生相约在那里喝酒抽烟打屁或者谈恋爱。一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迅速地隐蔽起来,装神弄鬼,把人吓跑。在这里发生的最多的大概就是男女之事了。光我和飞碟就不小心亲眼看到过几次肉体交欢。搞得飞碟后来再也不敢跟我来这里。
  
  飞碟是本地人。家庭条件很好。老妈是中学高级教师。老爸是公安分局的一个主任。她家在这座城市有好几处房子。也带我去过几次,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家人。她只是淡淡地说,他们都很忙。她从没有在我面前谈及关于她家里的事。我总是感觉我们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墙。我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我。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直到大三毕业,她提出了分手。我即便很喜欢她,也不得不放手,我们在一起真的不合适。
  
  搬出学校后,我一直没有再见到她。但是那天晚上,她却突然出现在巷子里。鬼鬼祟祟的。她并不知道我在这边住。我们分手后几乎不再联系。
  大概十点多,外面很冷,阴风阵阵。我刚跟家里通完电话,就看见路灯下一个人影走走停停。我差点都没看出来那是飞碟。她打扮妖艳,穿着黑色的丝袜和淡蓝色的牛仔短裤,上身是一件领口很大的羊毛衫,套着一件黑色的休闲短外套。单薄的身影竟有点像小蝶。我呆呆地看着她。越走越深,消失在樱花的大门口。她以前从不会来这边洗澡的。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于是准备给她发个信息问候一声。可没想到刚才的电话打到欠费。复习的心思一点儿也没有了。我担心她去那边会出事。便一直盯着窗外巷子的尽头,看有没有动静。不过几分钟,一个穿着西装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出现在了巷子口。臃肿的身材在灯光下揉成一团,像一个小丑手中的皮球,从我眼前滑稽地滚过。渐渐地,男人也消失在樱花洗浴的门口。
  男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后面又出现两个人。是我隔壁的那对夫妇。估计他们刚从大学城收摊,没来得及回房子里,直接去了樱花。他们的步履蹒跚。好像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情。疲惫的神色之中略带慌张。
  最后一个进来的就是宋玉。我在学校里碰见过几次的那个大三男生。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风衣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他没有走在巷子中间,而是靠着墙跟的露台走的很轻很快。灯光从他身上扯下两个影子。一深一浅。贴在路面和墙壁上。他就从我的眼皮底下经过。我清晰地看到他头顶的发涡。跟前面那些人一样,他也消失在樱花的门口。我猜他是去那里洗澡的。没有怀疑他有什么值得可疑的地方。
  大概一个小时候后,附近响起了警报声。紧接着,一辆警车开进了巷子里。
  
  第二天,各大媒体和电视上突然爆出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
  2011年11月11日凌晨三点钟,桐柏路9号巷樱花洗浴中心210房间发生一起凶杀案。死者共三人。一名中年男子。一名附近工大女学生。还有一名洗浴中心的女员工。于此同时,警方接到报案,在工大校园的老楼房中发现一名该校男学生的尸体。经过指认,该死者名叫宋雨,是大三的一个学生。警方怀疑该死者与樱花凶案有很大的关系。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调查中。
  我上网看了很多条关于这件凶杀案的新闻。才知道死在樱花210房间的三个人分别是飞碟,西装男,还有我仅仅见过几次的小蝶。
  
  陈述者刚刚陈述完毕,4号女侦探就迅速地做出自己的推测:
  
  很简单。
  在巷子里看到飞碟,是因为她要去樱花找一个自己恨透了的人。而这个人与巷子里第二次出现的男人有很大的关系。你前面已经说过。飞碟不愿意跟你提起自己的家庭,那是因为她对那里充满了悲哀和绝望。然而这种问题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的父母关系不合。无疑,他的老爸在洗浴中心包了小姐。而这个女人就是飞碟恨之入骨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哼,这个女人就是小蝶。而巷子里第二次出现的男人就是飞碟的老爸。
  飞碟在去那里之前,事先打听了关于小蝶这个女人的一些事。她走进洗浴中心后,以小蝶朋友的身份被侍者带去210房间。210是小蝶的专属房。小蝶并没有见过飞碟。对于陌生女人的到来,她显得很惊讶。而飞碟来此之前,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杀人动机。或许她只是想以某种方式警告这个女人远离自己的家庭。小蝶知道飞碟的来头后大概很不屑。她早就知道那个男人有这么一个女儿。即便是找到她这里纠缠,也无所谓。这种事情对她这种女人来说真是见多了。
  她们之间的谈话一定是一场女人与女人之间最常见的撕扯。然而真正激化这对女人之间矛盾的还是那个臃肿男人的突然闯入。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情妇。看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局面,我都可以想象男人会做出怎样的表情。无耻。害臊。尴尬。真不要脸!哼!我最鄙视这种猪狗不如的男人!简直是社会的败类!该死!
  毫无疑问。那臭男人根本无法收拾这样的残局。以他这种人必定会恼羞成怒。女儿被逼无奈,在他面前杀死他的情妇。我不认为那是因为飞碟的失手。他根本无法理解自己女儿的真正感受。如果当时是我,我会先杀了飞碟,再杀了那个败类,然后选择自杀。我能理解飞碟的痛苦。她宁愿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来解脱这一切,而不忍心下手杀死自己的败类父亲。飞碟自杀后,那个贱男人……哼哼….估计傻眼了吧!
  
  讲到这里,3号侦探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宋雨呢?还有在男人之后出现的那对卖月亮饼的夫妇。更何况那个西装男也是个死者。那又是谁杀死了他呢?难道也是被自己的女儿飞碟杀死的?
  
  
  2号侦探试图提醒他们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他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却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第三次出现在巷子里的夫妇神色慌张。一定是经历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说他们看到了一些自己不应该看到的事。而这件事,一定对整个案情有着非同小可的作用。
  
  4号侦探觉得这条线索可有可无:
  
  可他们又看到了什么事呢?即便是他们亲眼目睹了凶手的行凶经过,似乎对整个案件或者死者都没有什么影响吧。在整个过程中,这对夫妇只不过是客串了两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3号侦探突然若有所悟:
  
  或许线索都在巷子里出现的最后一个人宋雨的身上。从表面来看,宋雨比那对夫妇更不值得引起注意。因为他整个人都是以路人的角色出现。也没有与其他任何一个角色有丝毫的联系。既然他出现在案发当晚,那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偶然。
  
  2号侦探发现陈述者的话语中所出现的一个漏洞:
  
  大家对案件的细节都抓的很紧,但是却忽略了对整体而言最重要的一点。那晚第一次出现的确实是飞碟。她才是在夜晚真正地第一次出现在巷子中。而其他的人或许每天都会以这种方式经过巷子吧!所以你们都被陈述者刻意制造的表象给蒙蔽了。这些人虽然都按着时间的顺序依次出现在巷子里,但其实根本不是在同一天。
  4号侦探的推测也有些道理。但是太感性。一个真正的优秀侦探,是从来不会以自己的感情来对事物做出推断的。因为凶手不会像你一样情感丰富。所有可疑的线索只有靠理性的支撑才能继续下去。
  陈述者第二次看见小蝶的夜晚,是因为小蝶突然出现在隔壁那对夫妇的房间。这总不会无中生有吧。所以小蝶的死因并不是简简单单地被飞碟误杀。这其中必然与这对夫妇有很大的关联。而这对夫妇每天都在大学城做生意,或多或少会对飞碟和宋雨有些印象。这样一来,所有出现在陈述者口中的角色不是都有了关联么?那个臃肿西装男的身份倒有很大的可能是飞碟的父亲。
  
  3号侦探被这一系列的猜测搞得有点脑晕:
  
  照这么说,这个案件中隐藏着一个很大的阴谋。而且凶手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每个人都有嫌疑。
  
  2号侦探好像胸有成竹:
  
  不错。
  
  4号侦探也有些糊涂了:
  
  可是陈述者并没有在整个事件中做出暗示啊。这些人之间虽然有了关联,但也仅限于面熟,实在是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真正能够产生作案动机的纠葛。
  
  在他们讨论期间,1号侦探一直低头不语,现在他终于推断出这件案子背后隐藏的真正动机:
  
  哼!这就是陈述者的狡猾奸诈之处。他大费周章地讲述自己所设计的故事,包括其中的每个小的细节,就是为了蒙蔽大家,一步一步地诱导大家的思路离真正值得注意的线索越来越远。
  他为什么在故事一开始就不断地讲述着自己无聊的生活并告诉我们他的感受?在参加过那么多次的猜凶游戏中,大概大家很少有人见到有陈述者像今天这位一样,不惜浪费口舌地讲述着一些与案件毫无关系的吃喝拉撒的问题。这难道不值得怀疑么?并且在最后,他好像没有能力将这个谎言继续进行下去了。突然中断了这如死水一般毫无意义的赘述,直接把受害者抛在我们面前。这又预示着什么呢?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凶手就是他……我们今天的这位深藏不露的陈述者!他先在学校运动场西侧的老楼房中杀了宋雨。然后在樱花210房中杀死西装男。所以,他所说的最后一条宋雨出现在巷子里的线索完全就是为了误导我们的判断。
  
  此时,坐在桌头的陈述者听到1号侦探激烈的言辞,显得异常激动。好像他很期待接下来1号侦探的精彩发挥。
  
  1号侦探清了清嗓子,准备对他推断的结果做出一番真实而又细致的分析:
  
  大家请耐心听完我这个故事。
  大一军训的时候,服设系和空乘系被安排在学校运动场的西侧训练。因为那里有大片可供休息的阴凉盘在西侧角落的上空。宋雨和飞碟就在那片阴凉下认识的。西侧角落里的老楼房经常被传闻闹鬼。但总有一些胆子大的学生喜欢去里面玩。宋雨就是其中一个。晚上实在无聊的时候,他就会纠集几个同学去里面吓人。披着破烂的床单,脸上贴满了怪异的骷颅头。原本灰暗破旧的墙壁在某一天突然激发了他们的艺术灵感。
  宋雨买了整整两箱12色保护神,约了几个朋友,每天一有空闲,就跑去老楼房的墙壁下涂鸦。吸引来无数非艺术类专业学生的围观。飞碟就是被他这种浑身散发着艺术魅力的气质所吸引。他经常带她来这里。人不多。极少数的人也都是成双成对的出现。这种环境下他们自然不会压制彼此心中的暧昧。不到一个月的军训结束后,他们开始正式交往。
  服装设计系的男生本来都不多,再加上宋雨潇洒倜傥的形象,暗地里喜欢他的女生最少两位数。当然,光明正大追求的他的女生也不少。不过论资质,都无法与飞碟相提并论。飞碟是个性子很烈的女孩,大大咧咧,骨子里又有几分高傲。对于那些明争暗夺的情敌,根本都不放在眼里。因为她说,每个正常的女生,都有追求帅哥的权利。每一个帅哥,对于追求者都有择优而选的权利。飞碟自身强大的资本足以支撑她任意发表言论的自信。
  但是对于自己的家庭,她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因为她不喜欢那里压抑而充满冷漠的气氛。更无法忍受自己老爸对老妈的赤裸裸的背叛。或许她老妈也有外遇,才能如此平静地容忍他老爸的背叛。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去管了。
  大学城里每天都拥堵着附近n个学校的几千号学生。只要一到饭点,这里就出现暴雨前的蚂蚁搬家,浩浩荡荡的高峰期持续不下。而各个学校食堂里吃饭的人却寥寥无几,异常冷清。倒不是因为食堂的饭菜难吃,而是太没气氛。特别是在晚上。每家店铺都是爆满。烧烤的油烟味夹杂着朦胧的月光,游荡在方圆十几里的夜空。
  离工大最近的大学城的入口处,每天早晚都会有一家月亮饼准时出摊。做饼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看起来老实憨厚。女人好像是个哑巴。总是低着头在不停地干活。男人负责卖饼。态度极好。而且他们做的饼的味道也非常纯正。只要摊子一摆,立刻就围上来许多人。飞碟和宋雨也喜欢吃这家的月亮饼。他们几乎每天都来这里。所以与摊主渐渐地就熟识了。
  飞碟每次出现在大学城,卖饼的男人都会偷偷地看她几眼。憨厚的面容中隐藏着一股极不协调的淫笑。他的哑巴老婆早就发现她的男人对这个女学生居心不良。只是不敢挑明,更不敢去管。
  
  卖饼男来大学城里做生意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刚从监狱里服刑出来。八年前,他因为犯了抢劫强奸罪而被捕入狱。出狱后回到乡下,娶了个丈夫早就病死的哑巴寡妇。由于在村里口碑不好人缘很差,很快就带着自己的老婆离开乡下,来到市里准备踏踏实实地做点小生意。幸亏自己的女人做的一手好饼,他们才有机会在大学城租了一间卖饼的摊位。生意一直很好,所以渐渐稳定下来。
  背靠大学城的桐柏路的巷子里,总有源源不断的出租房供应。虽然都是老式的单间房屋,但是租金很便宜。所以他们很快就在这边租了一间大一点的房子。房间在三楼,唯一的一面窗户朝巷子里开。
  巷子的尽头是一家叫樱花的洗浴中心。外面看起来破烂,但里面的设施却一应俱全。那几天这里刚好招工。男人和女人很容易就在那里各找了一份散工。男人是搓背工。女人是清洁工。
  洗浴中心经常会有固定的常客来包间消费。当然也有许多附近学校的学生来这边的大厅洗澡。卖饼男见惯了各行各色的消费者。在里面上班的小姐他也会经常碰面。小蝶就是这样引起他注意的。小蝶长相清纯,身材匀称,看起来像个大学生。愿意在她身上消费的男人很多。但是她好像只为一个男人服务。而这个男人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这里。
  有一晚,他歇工后,正在自己的房子里休息。突然听到一阵清悦的嗓音,好像在跟谁讲电话。声音似曾相识。而且是从隔壁房间里清清楚楚地传出来的。他跳下床披上外套,点了一支烟,故作休闲地打开房门,倚靠在楼道的栏杆上吞云吐雾。不一会,电话声终止,隔壁那间房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女子裹着一件男士西装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很精致的红色皮夹。男人微微扭过头,看清了,原来是樱花的小蝶。他没想到她会在这边租房子。因为樱花的大部分小姐都住在那儿的员工宿舍里。
  直到小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他才迅速抬起身子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刚好看见小蝶从大门里走出来。深秋。月色凄凉。她下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裙。双腿在夜风中赤裸着。昏暗的路灯下,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像是一道充满恐惧与未知的深渊。
  
  像往常一样,男人在早晨出摊的时候又看见了飞碟。只不过那天她没有和宋雨在一起,也没有来他这里买饼。而是和一个四十多岁的西装笔挺的男人在校门口好像因为什么事情争吵。男人的身边停着一辆黑色的2.8FSI豪华型奥迪A6。而那个男人看起来很面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直到晚上再次去樱花的时候,他又碰见了那个小蝶的专属消费者。原来早上看见的和飞碟在一起的男人就是他。
  那个男人和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卖饼男设想了无数个可能。然而最大的可能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可能就是飞碟做了那个西装男的小三。而小蝶又是被那个西装男包养的专属炮友。想到这里,卖饼男对西装男顿时痛恨至极。他嫉妒他。男人对男人的嫉妒是最可怕的。而且这种嫉妒很脆弱,轻易地就可以被激化,从而变异为罪恶。他痛恨老天的不公,痛恨西装男可以毫无顾忌地占有一切他苦苦求之而不得的东西。他为自己卑微的生活感到耻辱。面对这一切,他唯有靠自己来改变。无论手段多么残忍,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对他目前的毫无意义的卑微的生活而言,都是值得的。他发誓,一定要得到西装男的那两个女人。即使得不到,他还可以毁灭她们。
  
  他每天都在悄悄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飞碟对宋雨的背叛。西装男对飞碟的隐瞒。他自以为了如指掌。他的话渐渐地多了起来。只要碰上飞碟或者宋雨到他的摊位前买东西,总是想方设法地和他们搭腔。故作随性的言语之中隐藏着一颗颗定时炸弹。而且炸弹上的电子码转动的很快。爆炸的时间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在爆炸之前,他还渴求能够享受一次完完整整的富有生命气息的激情。
  宋雨因为卖饼男口中的西装男而对飞碟心生怀疑。他把飞碟约在运动场西侧的老屋中,恳求她能够告诉他一直以来对他隐瞒的所有的事情。而在老屋的墙外,正有一双像魔鬼一样邪恶的眼睛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这双罪恶而变态的眼睛已经在老屋墙外的夜晚里出现过很多次了。然而这一次,他终于等到了自己垂涎已久的目标。
  飞碟终于肯把自己家庭的不堪和耻辱告诉宋雨。原来他一直追问的那个西装男真的是她的父亲。而卖饼男所说的经常在洗浴中心出现的男人早已在她的心中激起了难以浇灭的怒火。她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自己死性不改的老爸。老屋外的树林子被夜风搅得阴阴作响。躲在墙外的卖饼男知道了自己对西装男和飞碟之间的关系判断错误。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整个计划的发展和走向。
  窗外的几束月光透过树杈上掉落了少半的黄叶斜斜地从窗户上插进屋子的黑暗中。他们的谈话声越来越小,紧接着就是一阵低微轻喘的暧昧。卖饼男轻轻地挪了挪脚步,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伸着脖子,一只眼睛赤裸裸地暴露在门框的黑暗里。飞碟的上衣被扒拉到腰间。粉红色的胸罩脱离了滚翘的壁垒,孤零零地挂在细长的脖颈上。宋雨的腰带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裤腰上,裤子软塌塌地掉在膝盖上,露出被黑暗和月光调和了的白色内裤。他们的肉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双手在彼此的身体上到处游走。急促的喘息声刺破安静的空气,划开一道处处潜伏着危机的裂痕。
  卖饼男疯狂地压制着自己几近焚身的欲望。仓皇地逃离。
  第二天黄昏,他的女人一个人去大学城出摊。他早早地就躲在了老屋后的林子里。因为他知道,那晚宋雨会一个人来这里,而飞碟会一个人去另一个地方。这就是他苦苦等到的良机。至于那天晚上,宋雨为什么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去了老屋。呵!大概只有陈述者知道吧!
  说也奇怪,老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宋雨走进老屋后,散漫地靠在墙上,瞅着那密密麻麻的各种怪异的涂鸦和字体发呆。卖饼男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去的。悄无声息,一下子把毫无防备的宋雨撂倒在地上。试想想,一个曾经凶恶至极的罪犯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生。他的反抗毫无意义。卖饼男一拳头砸在他的脑袋上,大概已经完全懵了。他扒光了宋雨的衣服,赤裸裸地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肆意玩弄着他的身体。
  
  1号侦的分析声情并茂,情绪越来越激动,好像即将迎接一轮新的高潮:
  
  大家已经猜到了吧?这个卖饼男根本就是个变态。他以前确实犯过强奸案,也确实在监狱里呆过,不过后来被发现精神有问题就被送往精神病院了。他是从那里逃出来的。跟他在乡下结婚的哑巴女人根本不知道他是个精神病患者。即便她每天都在忍受着他时而冷漠时而癫狂的折磨。
  在他知道小蝶住在他隔壁的第二天晚上。他就悄悄地撬了她的房门,躲在她的房间里。小蝶下班回来的时候,他就趴在她的床底下。兴奋地盯着小蝶的一举一动。看着她脱光衣服,听着她上床的声音。然后突然从床底下蹿出来压在她身上。小蝶受到惊吓,疯狂地在他的身体下挣扎。最后还是被他狂躁和兴奋所燃起的烈火强奸。哈。事后小蝶当然也只能不声不语,她这样卑贱的身份又有谁能够替她讨回公道呢!只要不被人嘲讽和鄙视就算是天赐的幸运了。
  
  这个变态对宋雨一番蹂躏后,还拿砖块砸烂了他的脑袋。即使死亡,也不能给他留下那一副精致的容貌。他把宋雨的尸体搬上二楼最边上的那间破屋子。不到十平米,里面堆满了碎砖块和垃圾。他把他的尸体靠在墙角。围着他的身体垒起来一层高高的砖块。像是在完成一场伟大而正义的祭奠。值得纪念的坟墓上被他盖上一条破旧的毯子。时间往前推移,宋雨还和自己的几个同学坐在这条毯子上喝酒打屁。
  一直没有人发现他出现在学校里。夜已深。他悄悄地离开了学校。到大学城收了摊铺后带着自己的女人赶往樱花。他已经预料到在樱花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们夫妇确实是第三次出现在巷子里的人。因为之前飞碟和西装男已经去了樱花。
  飞碟去那里找小蝶。她希望能好好跟她谈谈。
  接下来的故事我想大家都已经明白了。如4号侦探的推测。两个女人之间确实难以达成任何共识。更何况都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问题呢。无疑,小蝶是爱飞碟父亲的,但是以她的身份,这种爱只能悄悄埋葬。西装男对她的包养,对她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了。再多的奢求对双方都无益。
  在210房间里,她们的谈判好像刚刚开始就陷入了僵局。而西装男刚好在这个时候闯入房间。我觉得4号侦探对这一幕的推测非常合理。在这样的气氛中,飞碟杀死小蝶并且选择自杀完全有可能。大家都听过某些犯罪心理专家提出的关于激情杀人的精彩论述吧。西装男就是这个激情杀人气氛的营造者。飞碟这一冲动的行为就是为了刺激他的老爸。她们都是这场阴谋里无辜的牺牲品。
  
  作为一个侦探,纯粹的理性固然重要。但是不要忘记,即使再怪异的凶手也会有其隐性的作案动机。而想要深入凶手的内心世界,我们就必须不断地转换自己的角色,站在不同的角度去感受,去分析案情的各个细节。没有情感的侦探只是一架容易陷入各种线索中的冰冷机器。
  
  1号侦探说着把眼光投向2号侦探,似乎在很诚恳地告诉他一个好的侦探的标准:
  
  卖饼男闯进210房间的时候,飞碟已经自杀。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本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揭露那个西装男可耻的嘴脸。虽然这一系列阴谋的发展和他料想的方向有些偏移。但是面对稍有偏差的结果,他并不需要做太多的考虑。
  210的房门被死死的关住。西装男面对突如其来的残局惊魂未定,一下就被卖饼男衣服里藏着的生锈的斧头砍崩了脑袋。他对待死者一贯的态度,那就是砸烂他们的脑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看到他们脑浆四射的样子,刺激而又有种解脱的快感。血浆四溅,在地上汇成一片妖艳的鲜红。像一丛等待情人的玫瑰,或者几只绚烂的彩蝶。诡异而迷人。
  他疯狂地扑到倒在血泊中的飞碟身前,伤心地留下了眼泪。他可从来没有为谁哭过。飞碟是第一个。他痛恨自己没能够早来几分钟,宽厚的大巴掌不断地扇在自己的脸上。飞碟的手腕还在不断地冒血。他抱起她放在床上。慢慢地脱掉她沾满血污的衣服。他为这身曼妙的骨骼和冰雪般白嫩透明的肌肤而迷醉。他趴在她的身体上温柔地爱抚着她的灵魂。
  警察打开210房门的时候,他和她赤身裸体地躺在一起。他悲伤的眼泪在这嘈杂而又凶险的环境中静静地流淌。
  
  陈述者听到这里满脸惊喜地站立起来。
  
  1号侦探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并继续自己的分析: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只是这个凶残变态的凶手还在潜逃。
  我们的陈述者自以为隐藏的天衣无缝。竟敢明目张胆地来参加猜凶大赛。大家好好看看吧。就是这位陈述者----看似不起眼的卖饼哥,以自己独特的装傻天赋蒙蔽了医生的双眼,三番五次地逃开警方的拘捕。对他而言,精神病院是他最好的避风港。以他的智商,可以把整个精神病院的医生玩的团团转。他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天才精神病患者。
  他的陈述和作案动机其实非常简单。而我们却总是习惯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的很复杂。然后以费尽心机的方式去入手解决。这样的结果只会让真理离我们越来越远。
  
  陈述者听完一号侦探的推理,显得异常激动和兴奋。这大概是他参加了整整五届猜凶大赛以来第一次遇见让自己满意和敬佩的对手。5号赛场外的两个看守的警察已经打开房门走进屋子里。陈述者开怀朗笑着被警察带走。他唯一的去处还是精神病院。
  在那里他会继续精心设计自己的下一个凶案。两个月足够。两个月后,他就会像往年一样离开精神病院,去寻找自己新的目标,扮演自己新的角色,完成自己新的计划。然后等待着下一届猜凶大赛的举办。继续作为一个陈述者来与这些各行各业的侦探展开游戏。
  
  走出小黑屋。阳光明媚,风景一片大好。正值春天。我站在会场几千号的侦探中等待着比赛结果。
  公安部部长站在会场主席台的麦克风前开始宣读比赛结果:
  由国家公安部主办的2050年第五届“大侦探杯”猜凶大赛经过几轮专业评委的票选,结果已经出炉。冠军就是5号赛场的1号大侦探牛柯南先生…….
  
  站在主席台上抱着奖杯,我顿时觉得这样的比赛毫无意义。即便是猜出了真正的凶手,却还是会让他在光天化日下逍遥法外。现在,我捧着这个沉重的奖杯,享受着万人敬仰的荣誉,又有什么意义呢?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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