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活牙子”是我从乡里调到县里的第二年才到我曾经生活的村里当村主任的,“大活牙子”虽然做过自我介绍,但所有人都对他的来路所三到四,有的说是“镀金”的,到乡下走一遭提升比较快;有的说是他媳妇与乡长家有亲戚,硬把二愣子从候选名单挤下来的。反正众说纷纭,什么版本都有。乡下人心直口快,口无遮拦,说说就是痛快痛快嘴。有句诗说得好“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情)却有晴(情)。”老百姓管你是谁,只要有利于咱老百姓的事,就是天大的事。百姓重的是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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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江南风)村委会的喇叭像公鸡打鸣,早早的响起来:“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今天九点开全村大会,今天九点开全村大会,每户必到场,每户必须到场。大家注意了……”喇叭里像是循环录音播放,“大活牙子”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村落的每一个角落。人们三三两两的汇集到村委会会议室的大屋里。 抽烟的掐了烟,说话的小声嘀咕,会场渐渐的安静下来。“大活牙子”见人都来齐了便开了腔:“今天会议就一个事,咱村最穷,快过年了,村委会要收‘礼’,想送的就送,不想送的就不送,不勉强。”“大活牙子”头不台眼不睁,声却挺大。“收礼,还没人给我送呢!”二愣子放出第一炮。“大活牙子”装作没听见,接着说:“这‘礼’必须用信封装。”下面像炸开了锅。“什么狗屁干部,这分明就是要钱吗?又不是集资……”二愣子又放出第二炮。 “大活牙子”拍案而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收‘礼’咱村怎么活呀,喝西北风啊!哪告我也不怕!”大家看着“大活牙子”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咋说来着,我说县里有人吧,你们不信!哪个村干部被告下来了,反而越升越快。”二愣子压低声音,生气的瞅了瞅“大活牙子”铁青的脸。“大活牙子”也扫了他一眼。 “咱村有两种‘风’比较严重:一个是‘赌博风’另一个是‘随礼风’,这风越刮越大。咱先说说耍钱,上瘾的,没钱就想辙,偷鸡摸狗,后果啥样,蹲‘笆篱子’呗,耍钱抓是抓不净的。随礼更不用说了,谁没有个大事小情,咱老百姓礼尚往来,那咱也得有个度。”“大活牙子”停了半晌没有下音。 “大活牙子”见人群没了动静,变得心平气和:“我说乡亲们,咱穷是穷点,可不能没‘骨气’,是吧?耍钱总有个输赢,有的还伤了和气。尤其设赌局的,想从中捞点钱,咋捞,招有的是,你看每一把都有输赢,设局的人都从中拿上几块,其实耍钱的人无论谁输或赢都是永远的输家,只有设局的人才是永远的赢家,那供你们的酒菜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有三个水缸,中间是设局的,两边分别是耍钱的,把钱看做水,用窑子两边的舀来舀去,最后都会滴入中间的设局人的缸里。” “大活牙子”见大家有认可的表情又接着话茬说:“咱百姓吗,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生老病死,没什么呀,可这阶段大家变着法的办,还没到三十岁就办‘寿宴’,太离谱了,开个玩笑。钱都哪去了,吃了,喝了,孩子上学借钱,春耕用肥借钱,还低三下四……今天,大家都在,我也舍出脸皮向大家收‘礼’,有心的就送,没心的拉倒。”“大活牙子”最后瞅瞅人群里的二愣子提高了嗓门,“散会!” 村子的人喜欢走西家,窜东家,可全村大会开过以后都各自盘算。二愣子像“刑侦”一样蹲起点来。先村主任家,一看总是关灯锁门,后来又到村部,看村长办公室的灯每晚都亮着,心想:“敢在村部光明正大收礼,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第五天晚上,村长办公室的办公桌上摆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信封,信封里鼓鼓的,屋里只有村主任一个人在摆弄着。二愣子再也憋不住了,偷偷召集村里人到村部捉赃。“大活牙子”听到脚步声急忙往抽屉里用胳膊肘子划了信封,二愣子手疾眼快,一把揪住“大活牙子”的胳膊,二话没说,拿起信封抽出一看,原来是“申请书”。“大活牙子”拨开二愣子的手,给二愣子倒了一杯水,村民门里门外都往里探着头想看个究竟。“大活牙子”对二愣子说:“这些都是大家的心意,你不让大伙送钱是对的,可是送建议总可以吧,我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想看看大家有啥想法,后来我做了考察和调研,咱这可以在养殖、种果树、开砖厂、栽种绿豆等经济作物。”二愣子突然觉得“大活牙子”说话文邹邹的,不像土炮子。 “我不叫‘大活牙子’,我叫张献村,‘大活牙子’是我自己起的,是我告诉乡长的,我来就是想给大家找个致富挣钱的道。二愣子,你和大家商量商量怎样送礼吧。”“老少爷们走吧,给村主任准备一份大礼。”二愣子一挥手。 从此,二愣子没有了想当村长的怨气,庆幸自己没有冲动,也对这位村主任颇有几分敬意。 后来“大活牙子”当了乡长,村里都盖起砖瓦房,二愣子当上了村主任,年年被乡里树为带领乡亲们致富的典型。 从此,各村的百姓都叫他“大活牙子”,没有了“张乡长”封号。每逢年关“大活牙子”都亲自接待“送礼”的人,这是他在当村主任留下的习惯。他说,这叫接地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