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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二题
猫缘
一女孩打电话要看房，我匆匆赶到嘉绿景苑，去剑歌超市拿钥匙。一进门，见房客小倪正在里面买东西，手里拿着一根大号火腿。新年后的初次见面我们都一脸惊喜。我说你买东西呀？小倪嘿嘿地笑着应答。来到收银台前，老板娘递过来一个食品袋，小倪一面往食品袋里装火腿一面付钱。
我心想，咋就买一根呢？怕羞住他我故意把目光移开，不往他手上看，伪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大概觉察到了我的心思，脸上飘起一片红晕，仙仙一笑，呐呐说，我喂猫。
我心里一震，感到一个小小的惊讶。目光随即落在他的脸上。
他说，小区里一只猫肚子挺大，看样子怀孕了。
我心里涌出一股暖暖的热流，随口说，看不出你还挺有爱心。
老板娘说，经常有一个女孩，每次买上一根两根的，说也是喂猫。
我心里一番感慨。
小伙子走后，老板娘拉开抽屉给我找钥匙，几个抽屉翻遍没有找见。老板娘说，稀罕了，咋就没有呢？我指着她身后的货架说，那天我交给你的时候你就放在那上面。然而，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她说那天你走后我就收拾起来了。最后她又一个个把抽屉拉开，挨个又翻了一遍。终于在一个抽屉底部发现了那两把钥匙。
我拿上钥匙，转过楼去，来到我们那幢楼门口，在路边一棵桂花树旁，一只狸猫正卧在地上吞咽着最后一口食物。
我一看那猫的肚子果然很大，是该生了。猫见我走过去，嗅了嗅面前已没有食物，就抬起头来对着我喵喵，看样子没有吃饱。
来到楼上，一位穿红呢子大衣还挺漂亮的女孩正在楼道里徘徊。我一出电梯，连忙向她道歉，说对不起，因为一点小事耽搁，让你久等了。女孩笑笑，连声说没事没事。我打开房门，女孩看了，决定租下来。女孩说以前她就住在楼上，在小区对面的华数公司上班。因为楼上的房子到期了，房东不再续租，刚好在网上看到我们的招租信息。这样楼上楼下搬家也方便。
女孩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陆小瑜，而且是研究生学历。我常感叹，你别看这些租房的男孩女孩都很年轻，问起他们的学历来都高得吓人。我常说，不久的将来你们就是科学家、工程师。我小的时候写作文《我的理想》，就常写长大了当个科学家、工程师，就是要成为像你们这样的人。我说女孩，你看你们多幸运。女孩笑了，很谦虚地说，现在这都多了去了，不稀罕了。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周末，我从剑歌超市门前路过，老板娘忽然拉开玻璃门朝我喊，哎，过来吃喜糖。
我莫名其妙。就走了过去，一进门，见收银台上放着一袋水果糖。老板娘顺手给我抓一把。小倪就站在柜台旁边，脸上带着一贯眯眯的笑容。我说啥喜事？小倪谈对象了？老板娘说，同买火腿喂猫的那女孩。我一听奇了，也想一睹这位深藏不露“高人”的芳颜。我环顾一下四周，空无一人，说人呢，在哪？这时从货架里面走出来一女孩，我一见面，怔住了，竟是那天租房的女孩陆小瑜！——手里提着个食品袋，里面装了两根火腿、几个面包……
把押金退了再走
年关将近，我有一套房子要到期了。我已同原房东交接清楚，就剩几位房客的押金没退。收废品的表弟一个劲地打电话问我啥时候回家，我说有些事还没有处理清楚，处理清楚就回去。过了腊月初十他就开始催，今天已经十九，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最后他问，到底啥事？我说人家的押金还在我手上。他们白天上班，晚上很晚才回来，年底了大家都很忙，不好见人。他问有多少钱？我说五千多吧。表弟突然提高了声音，你神经病吧。你把电话号码一换他们上哪找你去？
我沉默了，没有作声。
我心想，表弟就是聪明，我咋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心里随之轻松下来，——明天回家。
此时我正行走在修鞋的路上。半年前我搬到了一个新的小区，那里没有修鞋的摊子，所以我不得不跑上几里路来到原来居住的地方去修鞋。
鞋的后跟磨损得很厉害，我要打两个掌子。怕修鞋的人多，今天我出来的比较早。广场上行人寥寥，修鞋的老人已经出现在那棵大树下了。正靠着树坐在那里。
我走上前去，把鞋递上去，老人端详了半天，抬头问，用好的赖的？
我心里有点诧异，问好的多少钱赖的多少钱？
老人说，好的十元、赖的有八元的有六元的。我说我往常用的都是五元的。我就在那小区住，经常在你这修鞋，我是知道价的，我撒了个谎。说着还顺手指了一下对面的小区。
老人有些不耐烦，就开始找东西，我猜想他一定是给我找质量最差的。我蹲下身，说我看看什么是好的。老人拿了一个牛筋色的递过来。我接过端详了半天，在鞋底上比划一下，刚好这鞋掌有点薄，又同黑色的鞋底不配色。不能用。我随即释然了，小小不愉快的心情也如落潮的水一般渐渐退去。
老人修着鞋。我闲站着。抽一支烟叼在嘴上，目光落在对面的一个小铺上。小铺借用的是一辆旧面包车厢。里面杂乱的放着好多电磁炉、高压锅什么的。一边还挂着一个牌子：便民服务点。大概是天早，没有生意。主人正坐在中间的一个凳子上，悠闲地听着收音机。
不大一会，走过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胸前挎个包，手里拎一个食品袋，食品袋里装着两根大葱、一块生姜。看样子刚从一边的地下超市里出来。老太太收住脚，说过年了，给你送一百块钱，祝你过个好年！说着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来。老人正低头聚精会神地修鞋，抬了一下头问，你要修鞋？老太太说我不修鞋。老太太把钱递过去，老人腾出手来接住，没弄明白咋回事。问你要换钱？老太太说，给你的。老人一下子慌了，平白无故给我钱干啥？老太太说我常在你这修鞋，平时没少麻烦你，一百块钱不多，一点心意，祝你过个好年。这回老大爷听明白了，忙站起来推迟着不要。我连忙掏出手机，说我为你们拍张照。我迅速按动快门，“啪”的一声一张动人的画面就定格在我的手机上。画面上，两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此刻笑成了两朵绽放的菊花。整个画面甜蜜、温馨、而又和谐。
那位修电池炉的师傅仿佛受到了感染，忙关掉收音机跑过来，直向老太太伸大拇指，连连称赞，好样的，好样的，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见到。我见到的都是为了钱争得面红耳赤、打得头破血流的。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好人！
老太太说，你们都不容易。有一次我忙，就让邻居把鞋捎了过来，修好后邻居忘了付钱，回去后，我说你真能不给人家钱呢？我又专一送过来五块钱。
修电磁炉的师傅激动得直握老太太的手，直到老太太走远了他还一个劲地朝老太太挥手：您慢走啊。好像这一百块钱是送给他的。
老太太走了。四周安静下来。老大爷又坐下来专心修鞋。修电磁炉的师傅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听他的收音机。一切又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的手机响了，是表弟打来的。表弟说，你赶快收拾一下，今天有一趟加班车。一会儿我过去给你拉行李。表弟急急的声音中夹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大概归乡的游子都是这个样子吧。
修完鞋我刚回到小区，表弟就来了。一推门，表弟一脸惊讶：你咋还没有收拾呢？赶紧我来帮你收拾。表弟办事向来雷厉风行，说着就要动手。
我说不忙。我让表弟在床上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表弟一脸不耐烦，伸手把杯子挡开，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车还在那边等着呢。
他说，我不信！要不这老太太就是个富婆，钱花不完。
我说不对，你看画面上，这老太太衣着十分简朴，穿的并不好。再者，她要是钱多得花不完，为什么一双鞋子破了不买新的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修呢？
表弟一时哑口无言。
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半天，表弟站起来，一脸焦急，说你走不走吧？
我说我要把押金一一退了再走。否则这个年我就过不安生。
表弟说，车票我都给你订好了。
我说，那就退了吧。如果不能退我就给你钱。
表弟说，那我可先走了。我说，你走吧。
我把表弟送到楼下，表弟跳上电三轮，飞一般地在道路转弯处消失了……
2016.3.7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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