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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红包
三个月来，她每天都坚持打一百个电话，哪怕重复几遍地拨打，她也不厌其烦，毕竟年尾了，也许真的会幸运地卖出一套，那可是一份特大的跨年红包啊，那样的话，她就----，一想到那个大大的红包，她内心颤颤地，那个大大的红包似乎在向她眼前闪，可是再一想到老板那紧皱的眉头和那冷冰冰的面孔，她内心便有点儿发冷，也是，天这么冷，整个售楼中心竟然没按个空调暖气，她不仅又裹了裹大衣，双手对在一起，使劲搓了搓，往上面哈了几口热气，又快速地搓了搓，低头继续翻着电话簿。
毕竟楼市不景气，中心内鲜有人光顾，她每天都会面对着电话盲音，空号，没人接或者一个个失望的回答，不过她还是期盼着，听说政府要去库存，有利好政策出台，也许楼市要回暖。
一个，两个，-------九十八，九十九。
她已经打了九十九个电话，也许今天还会像以往一样，令人失望。她又想到了那个沉甸甸的红包，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它，可是那个红包似乎自动地往她眼前飘。也许，真的会遇到红包，几天来她的左眼皮一直在跳，她想了好多办法，也揉也捏，甚至贴上点黄瓜片，小纸屑，都不凑效，也许真的会有红包，她内心有点激动，手有点哆嗦。她停了停，平抑了一下心情，然后找出那个打了很多次但是一直没人接的电话号码，便拨出去，电话响了两声，她屏声静气地听着，内心打着鼓，呼出的气也不均匀。
“喂？”
电话通了，是个男的。她心口一热，心似乎蹦到了嗓子眼，也许有戏，跨年红包像是打着旋地又在她面前飘。
“你好，大哥。”她尽量声音甜美一些，把大哥叫得亲切一些，“这里是御景华府售楼中心，年内市中心最繁华地段，学区房，精装修，总统级套房，年前年后去库存，送福利红包，每平下调20%，真的是楼市婴儿底价了，大哥是否有购房意向？”
她唯恐对方挂断电话，连珠炮似的一排子把想说的主要内容，一股脑地全部推出去，然后静等着对方的反应。她的心砰砰直跳，向初次去见男朋友一般，不过，她心想只要对方不挂断电话，只要电话还在通话状态，那就有希望，也许这是几个月来上帝在年尾送给她的一个跨年红包，一个沉甸甸的红包，那个红包似乎有在她眼前翩飞，左眼皮似乎又有点发皱，眼皮又要跳，她用手揉着左眼皮，屏气地等待着对方的回话。
“嗯，确实是婴儿底价，还得调整，婴儿底下是胎儿底，胎儿底下是着床底，婴儿底有了系列篇一和二，也许有系列三，系列四，再有胎儿底系列或者着床底系列。”
“不会的，降价幅度够低了，这是中心特别推出的跨年钜惠。”
“嗯，确实是钜惠，红包很大，千载难逢，唉，我也真的需要一栋房子。”
她内心一阵快乐，声调也似乎有点儿发颤，而且声音中也添加了些喜笑成分。
“那，大哥，是否愿意来中心看看，咨询一下？到时请直接找我，我叫————”
“不过，---”
“不过，我的钱全去了股市，等我出套，出套，2016年一旦出套，我立马要一栋。”
“出套？套---了---很---多----吗？”她声音很轻地问。
“对，我，一个散户，韭菜，被割了好几茬的韭菜。真的，我真的需要一套房子，哪怕比我以前卖掉的小两倍三倍的房子。”
“哥，——”
“不要叫哥，我最怕听到‘割’，我被割怕了。”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发怒。
“叫先生？”她怯怯地问。
“不要提‘陷’，我陷得够深了！”对方大吼。
“叫大叔？”
“更不能叫大叔，我输得够惨了。”对方有点儿苦笑地吼道。
“那称呼？”她怯怯地问。
“叫我名字，我姓顾，顾连章，对，就叫股连涨，哈哈，股连涨，怎么不会连涨呢？”他似乎又在自言自语。
“顾-先---，偶，顾哥。”
“不要叫哥（割），直接叫连涨，顾连章（股连涨）。”
“好的，连-涨-发-财-之-后，一定要来咨询我，我叫云---”
她把‘云’字说了一半，便噎住了，她怕说出‘云’字，真的会把对方说晕，不过对方却听到了。
“晕，我真的好晕。”
我晕，我晕，我真的好晕，我晕得发颤。
2015年我往股市里钻，往股市里钻，
我像坐过山车，千股往上窜，
我像入天堑，千股跌山涧，
起落寻常事，我天天盼红眼，
5172点，我站在了高高的山尖，
我成了接盘侠，高处不胜寒，
飞刀不留情，直往心窝穿，
千股往下滑，滑，滑，滑，《花千骨》在演。
千股要狂跌，跌，跌，跌，《碟中谍》反串。
新年一开篇，三天两熔断，六天三个跌停盘。
婴儿底，被跌穿，上演系列篇，
盼来日，千股上扬，千股上扬，出了套我就立马窜。
电话一直在响着。
云真的晕了，红包又来到她的眼前，红包翩来翩去，打着旋地往她眼前飘，一会儿变得粉红，然后紫红，越来越大，继而变成黄色，渐渐地失去了颜色，变成苍白，最后成了一个空空的包皮，然后定格在她的眼前。她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紧皱的眼皮，眼前似乎有金星在冒，四散而去，接着那些金星又逐渐簇拥在一起，团团而居，逐渐形成一个大大的金色的红包，慢慢地开始旋转起来，由金色变成粉红色，而后紫红色，慢慢地定格在她的眼前。
她定了定神，又摇了摇头，似乎清醒过来。
外面还有点儿亮光，房间里已经漆黑，该下班了。
她想今年领到的跨年红包很大很沉，这是上帝送给她的最好的跨年红包：明天开盘股市冲高，她一定把自己被套住的所有的股票悉数抛出。
作者：滕吉顺，笔名阿诺，秋水寒星。写有散文，古体诗歌多篇，《儿时花生情》入选2015齐鲁文学作品年展散文卷。主张一诗一画，一诗一意境，景中有情，情中有景，景、诗，人，情，感，一体共生。文字讲究轻快明丽，生活气息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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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