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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最喜欢萧红，萧红留下的不是文学而是血肉和灵魂.人类以悲剧的名义所展示的精神意义在她那儿万古长青! 因了萧红，我亦知晓了叶灵凤. 叶灵凤，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他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荣辱与泪水﹑炎凉与跌宕，他又是怎样的吞咽与了然? 叶灵凤（1905～1975），原名叶蕴璞，笔名叶林丰、L·F、临风、亚灵、霜崖等。江苏南京人。毕业于上海美专. 1925年加入创造社，主编过《洪水》。1926年与潘汉年合办过《幻洲》。1928年《幻洲》被禁后改出《戈壁》，年底又被禁又改出《现代小说》，1929年创造社被封，一度被捕。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参加《救亡日报》工作，后随《救亡日报》到广州。1938年广州失守后到香港。从此在香港定居，直到1975年病逝。 叶灵凤毕生主要生活在两个洋场，解放前的上海和三十年代后的香港。他毕业于上海美专。1925年加入创造社，早年主要的作品是小说，重性心理分析，和穆时英等的小说可划为一类。二十年代末，运交华盖，和鲁迅结上了梁子。解放后出版的《鲁迅全集》早期注释里，把叶灵凤说成是汉奸文人，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后来的注释摘去了这顶荆冠，可惜他已不及看到，此时他已经去冥土旅行好几年了。 叶灵凤是个情趣多样的文人，晚年在香港，过着比较纯粹的书斋生活，读书，写稿，编副刊，贯穿他最后的二十多年生活。他虽然也被看成是左派作家，但左的很有节制，一般被认为右或中的作家，他都均有接触。他参与编辑了好几本香港作家的同人集子，如《新雨集》、《五十人集》和《五十又集》，编选的都是比较有品位的作家代表作。他是南京人，江南的风物总是萦绕在脑中，他后期写了一些怀乡的抒情小品，言简意深，淡而有味。晚年用霜崖的笔名写了不少中外读书随笔，渊博的学识，精心的剪裁和简洁的文字，让人读来不忍释手。他最出色的随笔是有关香港掌故和风物的《香港方物志》，既是科学小品，又是文艺散文，作者希望“将当地的鸟兽虫鱼和若干掌故风俗，运用自己的一点贫弱自然科学知识和民俗学知识…用散文随笔形式写成”，他确实做到了，这也许是最好的写掌故风物的书。文章写的平易亲切，趣味盎然。要是每个地方都能有这样的方物志，那该多好！ 抗战第二年，一代才女萧红香港孤独地病逝，后被草草地埋葬在浅水湾，五十年代迁葬广州时，叶灵凤亲送骨灰到深圳，这是颇为人称道的一件事. 叶灵凤当然是“才子”了，他是小说家、散文家、编辑出版家，等等。那么，为什么还要加一个恶谥“流氓”呢？有一个鲁迅赠予的称号是早就刻骨铭心地被记取了——“齿白唇红”。你想想么，从“创造社”的“小伙计”开始，“年青貌美”的一拨文学青年，“小开”或“白相人”似的，几乎是嚣叫着闯入上海的文坛的。这拨人少年气盛，刘呐鸥、穆时英、施蛰存、潘汉年、周全平、叶灵凤、柯仲平等，仗着“齿白唇红”的资本，他们自己打着的大旗就是一面艳艳飘舞的不打自招的“新流氓主义”。 “流氓”这个称谓在那时是有歧义的。在潘汉年他们看来，他们之所以标榜“新流氓主义”，其实正是与鲁迅揭批“语丝派”等相同，即“现在凡是感到被束缚、被压迫、被愚弄、被欺侮的青年，假如要反搞一切，非信仰新流氓不行”，并且说这“新流氓主义没有口号，没有信条，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认为不满意的就奋力反抗”。 于是这“奋力反抗”的目标所向，像李逵的板斧，一不小心触到了鲁迅的头上，一如“创造社”、“太阳社”的郭沫若、成仿吾、阿英们要淘汰掉过气的鲁迅，说他是“醉眼陶然”等等。“小伙计”的“新左派”们也免不了要误伤鲁迅，与“齿白唇红”相对，说他是“露出满口黄牙在那里冷笑”云云。而最让鲁迅可气的是叶灵凤的一幅漫画，居然说“鲁迅先生，阴阳脸的老人，挂着他已往的成绩，躲在洒缸的后面，挥着他‘艺术的武器’，在抵御着纷然而来的外侮”，他还在小说中无意识地说到主人公撕下《呐喊》去揩屁股，当然这也激怒了鲁迅。 意识流、文体尝试、弗罗依德学说的解诠以及具体而微的性心理、性暗示、第三者婚姻外恋、同性恋、双性恋、自慰等的描写，叶灵凤们早就是驾轻就熟的了。而他们所以写那些东西，隐隐你会感到那其实是紧逼着生命的忧患，怅然于人生至美境界的难得和人无所不在束缚中的哀感。也许，这就是当年鲁迅夫子所讨嫌的人，他没法不把“才子流氓”和叶灵凤们划等号。 不过，只是侥幸由于鲁迅的恶评而名于世的叶灵凤，亦如同鲁迅所讨嫌的邵洵美，除了“才子流氓”，他还能是什么呢？ 叶灵凤是得以善终的（1975年70岁时逝世），晚年他刊落声华，在“文化沙漠”的香港他是以随笔家和藏书家知名的，那是他最好的归宿。在这之前他还说过：“契诃夫似的忧郁人生意味，只有我们中年人才能领略。”我们不妨做个假想，若他不在香港呢？就和人们爱想象鲁迅不死又如何一样，他或者与邵洵美一样毫无尊严地被抹去？或者呢，如他说过的：“叶赛宁本已失望于革命，他觉得革命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色彩和光耀……于是便悄悄的吊死了。” 几十年前，烈日炎炎的酷夏，一国两境，一桥之隔，不知广东的文化人是怎样将萧红接过罗湖桥，亲送骨灰到桥头的叶灵凤先生又是一番怎样的心境?多年以来，叶灵凤在大陆人们的记忆中已经杳无音讯了，只留着先生的斥责和所谓〝投机〞〝汉奸文人〞的帽子如定论一般.然而正是这个叶灵凤，曾和诗人戴望舒踏十里长途去凭吊已无几人记得的萧红，在她的坟头上放上一束红山茶;也正是他，在萧红的孤坟有被铲平和湮没之险﹑而萧红在香港又无亲人出面过问此事时，带头发起为萧红迁墓的活动.奔波操劳﹑主持安排，亲送萧红骨灰平安返回大陆…… 如今叶先生早以作古了，然而人何以论之?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些事看似不过尔尔，真要以心以信念去做者又有几人?仅此一举，叶灵凤先生重义重情﹑人格人品，在连感情这人性最后退路也已成断垣残壁的今日，已是高贵于世人之上﹑深深为人所敬重了.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