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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的田野——庄稼是农人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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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6-07-20 22:06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乙磊点击:
        
  【一】向日葵
  梅子的老邻居田婶,独门独院,寡居多年。去年她的女儿大菊在县里买了楼房,一百二十多平,给她预备了单独的房间,让她去城里享福。临走的时候,她恋恋不舍地拉着梅子的手,让她照看自己的院子。
  二百多平的院子,除了简单由砖块铺设的一条通向屋门口的小道外,没有任何建筑,黄色的土壤暄腾腾的,屋门口偏东方向的一口水井成了这个庭院的灵动的风水。每次田婶回来看宅子,都忘不了来梅子家坐一会儿。梅子说:“卖掉吧,反正大菊在县里有几个铺面,生意忙活得很,一年没时间来上一趟两趟的。这里也没什么亲人,你体格也不好,不像头些年给他们种些蔬菜吃。再说这房子年头不少了,打我记事时就没翻盖过,房顶上的油毡纸两三年就得换一茬,大菊也不指着这房子,田叔去世都二十几年了,你和大菊住在一起他也放心了……‘’“不卖,它是你田叔盖的……”梅子似乎意识到了田婶不能言喻的情感,不止于宅子本身,还有那一份失之多年的夫妻感情寄托在内。
  临近六月,南风越来越柔,温度越来越高,雨水也充沛起来,田婶的院子里毽子菜、灰菜、猪毛菜、马莲菜(马齿笕),由于土壤肥沃便铺天盖地地疯长起来。一早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照亮了满院子的野菜,成片的野菜湿漉漉的,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俏皮的露珠在肥大叶片上滚落下来,润了寂寞的土地,也湿了梅子的心地:这土地荒芜的有些可怜,寂寞的有些让人心疼。梅子若有所思……
  礼拜五的傍晚,趁晚风与夕阳寒暄之际,梅子拿起了自家的铁锨,朝田婶院子里的野菜铲去……除去野菜杂草的院子安静得犹如夕阳中的一朵晚霞,娴静,温婉,回眸有无限的眷恋,推着话儿来到嘴边又欲言又止……
  礼拜,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梅子便喊上熟睡中的儿子,说:“种毛嗑了,上你田姥姥家院子,趁一早凉快……”
  新式家庭用的小犁把,烧油的,梅子已经犁好了一半的地,一条条垄沟深深的,有许多回土像给毛嗑铺的暖嘟嘟的褥子。
  梅子一边点籽,一边给儿子讲解:把毛嗑籽一对一对点(放)进垄沟,两尺远一株,脚跟着踩实,之后扬粪(农家肥),再覆土……
  儿子跟着妈妈的讲解,尝试着种向日葵的整个操作过程,虽然一米七八的大个子,不咋熟套的一招一式竟然让他汗流浃背,望着渐渐升高的太阳,儿子倡导休息一会。把封垄用的锄头垫在屁股地下,娘俩坐了下来。
  儿子左一把右一把地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然后大一口小一口地喝着矿泉水,之后恬恬地望着妈妈,说:“妈,咱家好几年没种向日葵了,我田姥姥让咱种了吗?”
  “向日葵炒熟了给我带……”
  “向日葵在黑龙江种的多……”
  “向日葵为啥她的头老向着太阳啊……真是个谜!”
  梅子搂着儿子的肩头,望着远方红彤彤的朝阳,讲着她知道的或是听来的……
  向日葵原产于北美洲,草本,植株高大,一般两三米高,听说在意大利的帕多瓦有超过八米高的向日葵。向日葵是热带植物,但是它适应的温度并不苛刻,在东北有大面积种植的,就连日照相对短的黑龙江的偏远地区也有种植。它喜温耐寒,八度的土壤温度就能破土而出,尤其在夏季更适合它的生长,二十五度到三十五度的高温中生长更旺;对土壤的要求也不高,耐盐碱能吸收土壤中的有害化学物改善土壤的成分;从种到收一百多天,为减少病虫害,晚一点种,现在种也不晚,十月中旬就可以收了;它的种子像倒挂的卵,毛磕皮是木质的,即使炒熟了也非常硬,小孩子咽到嗓子眼同样会很危险的……
  关于向日葵转头,传说克丽泰是一位水泽仙女,一天,她在树林遇见了正在狩猎的太阳神阿波罗。她深深地为这位俊美的神所迷,疯狂地爱上了他。可是阿波罗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就走了。克丽泰热切地盼望着有一天阿波罗会对她说说话,但她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于是她只能每天注视着天空,看着阿波罗驾着金碧辉煌的日车划过天空。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阿波罗的行程,直到他下山。每天,每天,她就这样呆坐着,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一到日出,她便望向太阳,后来众神怜悯她,便把她变成一朵金色的向阳花——她的脸变成了花盘,永远向着太阳,每日追随阿波罗,向他诉说不变的恋情和爱慕……
  “更无柳絮因风起,唯有向日葵花向日倾”向日葵是前苏联俄罗斯的国花,向日葵花是向往光明之花,带来美好希望之花。它全身都是宝。甘,平,无毒可以入药健脑养肝益肾。种子含脂肪、蛋白质、维生素及矿质,又都是不饱和酸,能够促使细胞的再生,降压降低胆固醇,降低血糖防治动脉硬化及冠心病。所以呀,有很多城里讲究养生的人有食葵花油的习惯。
  梅子不顾儿子似懂非懂的表情,继续说:记得有一年,天大旱,你姥爷除掉奄奄一息的苞米,用马车拉水把你姥姥家的二十亩旱田都种上了油克(含油量特高的小粒葵花),期待着入伏能有几场透雨,就能有个不错的补救收成。结果啊,那年你姥爷家还真丰收了,你姥爷用油克换来了一年的口粮,还扯了做新衣服用的花布,一家上上下下老少十口人都有了新衣服穿……那年我才八岁,穿着花衣服满地照镜子,美得不像样子。
  梅子望着大片已经种好的葵花地,只见垄挨垄,齐刷刷,晨风撩着日照光华;露珠并头,落地面,滴答答,日照腾起地气如纱!她喃喃地说:“你田姥姥不愿卖掉这宅子,即使缺钱她也不曾舍不得……这回,等到七月十五来上坟,看见满院子的向日葵一准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爱是无私的,就像向日葵无私地把爱奉献给了人类奉献给了向往。
  梅子想象着向日葵生长开花时的日子,叶子一片片互相攀升着向天空伸展,像一片森林深邃伟岸;圆盘一般的花序像无数面铜锣,面向阳光微笑着——沉默的爱向着光明,期待着秋风到来的那一刻使劲鼓掌。
  
  【二】玉米
  六月,雨水开始多起来,沾了雨水的玉米开始浩浩荡荡地生长。白天,在金色的阳光下,随着温度的攀升,叶子仿佛被打了一层蜡,绿油油的。微风一吹呀,泛起了波浪,一浪一浪推向远方;夜晚,蛙声阵阵,玉米拔节的声音“咯吱……咯吱……”白毛露水爬上了每一片叶子
  现在农民种地靠科技。种玉米种单籽,除草不用下锄,所以只要苗齐,忙别的事尽管忙去,等到庄科没过膝盖盖过腰身,叶子尖扫到脖子根,就可以施肥了,一次铲蹚都不用,黄澄澄的玉米粒子就进仓了。
  梅子家有好多年没种大田了,房后园子的一亩半地,除了一小部分用来种些日常蔬菜恭吃食外,其它面积她还是用来种玉米的。一是辽宁的土地适合玉米栽培,二是玉米好管理,三是她对玉米有很深的感情
  每年春季,大约四月下旬起到五月上中旬,生长期一百二十天的抗病虫害抗倒伏非转基因高产的玉米,都是农民选种的对象。别看梅子的地不多儿,每年她都热心地参与选种,犁地,定苗,施肥,收割。因为在她觉得,这是唯一能体验农民与耕地之间的那种情愫——苦与乐,艰辛与喜悦,沧桑梦想……或许她是农民女儿,或许土地在她的学生时代曾吃力地包揽过她的学杂费,或许每一阡陌中的每一土壤颗粒都有她洒下的汗水,她太爱她的玉米了,每当玉米郁郁葱葱地蓬勃起来,她的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仿佛她的心和玉米一样向着阳光,向着充足的水分,尽力地伸展……
  午后,只要一有空,梅子便不由自主地逛到后园子,趁摘菜的档,瞭望一眼瓦蓝瓦蓝的天空,瞭望一眼长势迅猛的玉米地。
  玉米从耕种到露土,淅淅沥沥的春雨就像洒在梅子心田的词汇,盼望着诗一样的青涩的玉米苗像马耳朵一样钻出来。这时,在她的心里小时候的春天,就那样葱翠地开来。她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个让她心旷神怡的河滩。
  雨季,那条平时温顺绕过九九十八弯才经过村子的那条河,开始水流湍急咕咕作响。河水从大山深处从远近的水库汇聚而来,推着卷着大小的石头,咆哮着奔腾而来。于是坐落在河岸边的“幸福路”常常被冲断。队长,梅子爸领着村民不分昼夜地将它修好,那是那个山村通往外地的唯一一条公路。他们将硕大的石头老老实实地排在路帮上,用十号线网成腐块将石头和公路紧紧地绑在一起……那是她记事时听妈妈常说的“幸福路”。的确这条公路给村里带来了南来北往的信息,也把这里的包括铁单四黄膜玉米在内的土特产送到了千里之外。河两岸的河滩上长满了蒿草。春风一响,鲜嫩的蒿草领着马耳草就在河滩上的石头缝隙里沙滩上冒了出来。淙淙的河水带着刚刚苏醒的小鱼大鱼赶起了路,金灿灿的太阳爬上了东山腰,屯子里大人吆喝着牲畜,家禽叽叽嘎嘎地叫唤着,早起贪玩的半大小子在“幸福路”上嘎嘎地甩着钢鞭,妈妈站在东上场拉着柔软悠扬的腔调喊着她的名字,喊她回家吃饭……
  玉米从第一片单叶展开到五六片叶子相继绽开,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着西南大风的摧残,干燥夹杂着沙粒的南大风嗷嗷的一刮就是几天,眼看着就要把玉米的根儿给拔了!期盼着降下一场雨,玉米摇摇欲坠的根系就会迅猛地长出新根扎进土壤。就像梅子今年惨淡的生计一样,她坚持着,等待着,只要“一场及时雨”,便能让它起死回生。
  记得,那年她要考高中,家里的大田(玉米)从播种到入伏,没见一滴雨,红紫色的玉米苗子褶褶巴巴的,铺天盖地的灰菜毽菜热热闹闹地抢占了玉米地,玉米苗卑微地干瘪地活着。西南大风日夜刮个不停。那一年绝收了。妈妈叹气,梅子不声不响,也就是那一年,家里一下子再没了上学花钱的学生了。季风性气候,春季少雨易干旱,人力无力扭转,每一年春旱都像压在农人心头的一块石头。
  梅子上班了,一来二去也远离了土地耕种,但是她后园子里的一亩三分地每年都郁郁葱葱的。即使赶上旱年头,等不来老天爷的“圣恩”,她便用自家的水井浇灌,不让自己的玉米误了正常生长。她满心怡然地看着它们茁壮起来,然后除草施肥……每当有人问起:“这点儿地还种它干啥?!”她也知道一年下来卖不了几个钱,挨得累不用说,本打本的时候也常有,可她还是愿意种,侍弄它像侍弄孩子一样精心。她说:“不种好像缺点啥,农民咋能离开地呢!”
  是啊,每当她路过田地,面对大片大片的庄稼,望着那长势凶猛的玉米,风送着绿油油的波浪,像王母娘娘下凡抖动的绿色绸布,泛着亮光,姗姗而来,款款而去;井然有序的花生麦子,抑或大片的开着黄色紫色的苜蓿地块,像天上雷公电母用巧斧神弓弹落下的摇滚乐。哦,地上慈善的农人不正在不离不弃地侍弄着令他们着迷的“五线谱”吗?
  梅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可以让她享受耕耘“乐趣”的土地,而且这种念想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根深蒂固。她喜欢站在屋檐下,站在蓬勃的杏树阴凉中,望着她的玉米,望着连着邻里邻村的一望无际的田野,那田野在她的视觉里,始终是明亮的,泛着粼粼的绿色波光……
  自打玉米吸足了透雨带来的水分,满园的诗情画意开始摇曳起来。和玉米在一个园子里长势喜人的蔬菜,白菜、油麦菜,韭菜,大蒜,撒着欢撂着蹶子蹭蹭地长,肥大葱翠鲜嫩,不吃都流口水,要是下了洗洗蘸上大酱甭提有多美;和玉米比身高的土豆秧、柿子秧、黄瓜豆角,你说长得有多快?一天一个样!一眨眼睛就封垄了!
  黎明鸟儿轻啼,委婉清脆,犹如含情脉脉的露珠滚落叶片,让人心神怡然,一种只能会意不能言传的美妙如同小鹿在胸口蹦跳。打着喇叭筒的叶片叠叠向上,像冲锋时吹响的号角,不由得让人斗志勃发。就那么一瞬间便产生了巨大的能量,想着向更高的顶峰冲上去。梅子拨开可以打到眼睛的玉米叶子,抚摸着它长着绒毛的叶子背面,打着蜡一般光亮的叶子正面,一种毅然向上的冲劲让她心潮翻滚迭起……
  玉米干旱时所表现的顽强,和雨后不失时机地向上生长,不正是我们学习的品质吗?那叶背面丛生的绒毛(刚毛),正面泛着的光芒,难道不像存在人体内的两种互相制约的情愫吗?把负面的低落的不堪的情绪统统抛至脑后,呈献给世人的就是光亮润泽的具有正能量的一面。这种整体的调节能力使个体更具有战斗力“说服力”。
  望着雨季玉米的长势,梅子犹如望见了黄澄澄的成熟的玉米穗子……
  
  【三】红高粱
  进入六月雨水充沛频繁,庄稼生长旺盛,转眼玉米地里的玉米已经没人了。风卷着玉米叶子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伸展开去,像一块卷天覆地的绿绸子,气势滂沱地舞动着,使得城乡结合部的人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荣誉感。他们一边享受了大都市的繁华给他们带来的无限商机,一边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感受老祖宗给他们留下的黑土地里谷物的幽香。
  住在大市场北城乡结合部的梅子,突然接到头十几年就随表哥住进城里的老姑的电话。七八年不曾联系,老姑在电话的那一端热切地喊着她的名字:“梅子,我想朝阳老家,想老家家里的秫米饭,想南山坡上拔节的红高粱……”
  梅子撂下电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一晃有七八年没见老姑了,老姑八十几了?快九十岁了吧?!可老姑还记得家乡的秫米饭,此时南山坡上正在拔节的红高粱啊。
  八年前,清明天气乍暖还寒,梅子兄弟姐妹曾驱车一同回老家祭祀父母亲,途中绕路探望了阜新的老姑。那时老姑已经时有糊涂,但是他们每个人她还都认得。念叨着他们小时候……兄弟姐妹如何一大串……,她在娘家给他们做鞋……用碾子发高粱……煮秫米饭……老姑的话像落叶被风卷着,七零八落的,言语间却满是温情和眷恋
  梅子清晰记得:一次正赶上数伏,天头热,煮秫米饭烀土豆拌茄子,我也有五六岁的样子了,不听话作妖把秫米饭拨拉可桌子,不肯吃饭,害得老爸削了我两筷头子。然后我嘎嘎地哭,在娘家的老姑忙把我抱到大门外,哄我。指着关山下南山坡上正在拔节的高粱告诉我说,那就是咱家的口粮地,粮食不能糟蹋。还说咱这噶的就是适合种高粱,高粱喜温喜光,喜欢朝阳夏秋天的日照,高热的天气喜欢朝阳这贫瘠的山坡地河滩地,季风东南西北刮;还说,高粱是非洲的热带作物,经西班牙传到印度,又传到中国,种到咱们东北。咱们朝阳人啊,靠山有饭吃,刨一块镐头荒,舀几瓢河拉沟水,种上高粱就有米吃了……
  梅子她何尝不想呢?生她养她的那个山沟沟,漫山遍野的山坡地是不是还都种着红高粱呢?!这一离开都二十几年了啊!
  梅子眼睛有些湿润,她记得她十六七岁的时候,二哥和三姐上高中,大姐出嫁,大哥不在家,家里的耕地多劳力只剩下了二姐一个人。她拿着锄头跟在二姐的屁后铲地。山上的紫丁香花开了一片又一片,蒲公英花苦麻子花山茶花随着风的方向摆来摆去,小鸟放开嗓门把嘹亮的歌喉亮了出来,小溪敞开胸怀亮亮堂堂地流淌,可是她眼望着二姐的锄头在垄台上卷着黑色的土泛着波浪,一会就到了垄的那一端。她撅着屁股,卯足了劲,锄头就是不听话,紧跟慢赶也赶不上二姐,有时候还铲掉了好苗(不该铲掉的)。二姐铲了一回地,她才铲半根垄。她没铲过地啊,可是心里还不分:“要是间苗,看咱俩谁比谁快!?”她想着间苗,心里顿时就平衡多了,美滋滋的。
  那是,当密密扎扎马耳朵似的高粱苗子顶着露水,在阳光下抱着团冒着白烟儿打挺长,七八岁的梅子啊小剜菜刀一挥,就开始劳动了。一行行株距相当排列有序的高粱苗就战成排了。到了地头她直起腰,她仿佛看见了红彤彤的高粱穗子向她招手,流着汗水那也是她骄傲的。
  “现在的孩子啊,恐怕连高粱长什么样他们都不见得认得。”梅子摇着头,脑海里浮现了儿子吃秫米饭时的情形,“这是啥米呀!忒涩了啊,不好吃,太硬……”
  其实啊,梅子也曾经嫌弃过秫米饭。学生时代,书包里装着铝制的饭盒子,晌午打开的时候,里面的秫米干饭夹杂着咸菜条子的咸辣味,飘得满教室,有时候也淌了一书本咸菜汤;放学的时候或骑车或奔跑刚匙在饭盒子里哗啦啦地响,老远就有人知道你是屯里的娃。那时候,她嫌弃死了秫米饭。有人拿着白面馒头或花卷,体面地一层一层撕扯着吃,她觉得只有那样才配得上兜里的豆腐干,一小口一小口拿捏着舔着啃着,那种斯文远比稀里哗啦扒拉秫米饭咸菜条子体面一百倍一千倍。可是家里为啥不吃白面馒头呢?
  那些年,家里兄弟姐妹多,她小,还不懂事,母亲多病,家里的口粮田大小块开荒地都种着高粱。父亲天不亮就扛着锄头下地。当太阳爬上了屋前的老榆树头上,父亲披着一身露水才回来吃早饭,吃过饭又扛着锄头走了。梅子不知道爹爹在日出日落间挨了多少累,流了多少汗,才能保障一大家子人吃饱穿暖,有学上。红高粱是父亲心里的歌,他劳累了一辈子,红高粱跟了他一辈子,死了就睡在东南山坡上,有红高粱日夜陪着他。
  母亲自然灾害时全家人喝苞米粕子粥,打嗝都有生苞米芯味,一家人挨饿倒还挨得过去,只是三姐都已经会走了,走着走着就摔跟头,之后就站不起来了就不会走了……自从包产到户,父亲勤快肯干得以施展,薄拉地(山坡贫瘠地)多数种老品种高粱,侍弄得干净,熟的早,每年都有肉透儿的秫米饭(高粱米)吃。可梅子没经历过,她只知道家里大墩子小墩子茓的都是高粱,当时小声嘟囔,“粕子粥我没喝过,苞米茬子我没吃过,”偷眼看了看母亲又接着说:“秫米饭倒是天——天——吃,它——柴——涩……”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着。娘说,“没良心的,秫米干饭吃过过(-)了……”“高粱米只要多磨几遍,开水下锅,煮出的饭肉透,香,城里人削着尖都买不到……”多少年以后,梅子才体会到娘说的话是真的。
  梅子住在仓平大市场北,城乡结合部,地域还属于胜利经济开发区管辖下的一个村落,村中因李姓商姓住户多而得名李商村。
  村里地处平原,人均耕地面积不足二亩。在城乡结合部,不能不说商业的渗透率有多惊人,许多原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随着经济的需求和就近商业的发展,渐次地从土地上分化出来,参加了就近的商业活动之中,成为不折不扣的商人或纯粹的打工仔;从杨柳映衬环抱的红砖瓦房中,搬进了让农民仰视了几代的高楼大厦;从每天伸手舀起自家粮囤的高粱米大叉子,到每天用小方面袋小心翼翼买回粗粮当宝贝;从满巷子追赶“洋驴子”到手打方向盘开着自家的轿车逛街景……屯里许多耕种着的土地,大多都种着玉米,高粱已经很少见了,因为它较玉米不好侍弄,不好管理。
  每天的快节奏生活,于钢筋水泥筑起的高楼大厦间穿行,在泛着亮光烫得发痒的板油路上飞驰,在顶着星星出村子踏着晚霞回院落,在梅子看来她居住的村子是一个几乎和农民两个字毫无瓜葛的鸟巢,劳作在田间的那种咸涩汗水夹杂着泥土芬芳的味道,在她感觉已经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只能偶尔在亲戚家参与的秋收中得以重温。
  梅子一二年,破天荒地要回了别人耕种了近十年的土地,还不到二亩,全种上了不怕费事的红高粱。匪夷所思的是,她竟津津有味地和高粱“打成了一片”。那一年雨水充沛,日照在她感觉也是她记忆中最好的日照。高粱像半大小子似的蹭蹭地长,飙着劲似的壮。入伏高粱开始孕穗,像无数羞涩的大姑娘“衣带渐宽”,然后羞答答地在大雨中洗了几次“澡”,之后就在阳光下“咧开了大肚子”,”几阵““风雨”过,又几阵秋风来,红彤彤的高粱穗子站成了地上田间的火烧云。微风一过,远远地飘来了红高粱的青涩的幽香……多少次,仿佛于梦中,她手里轮着镰刀……脖子上落满了高粱花子,痒痒的……红缨绿坠的高粱棵……火山似的高粱攒,一会变成了高粱头,垛成了垛,垛成了山……红彤彤的高粱穗子……白花花的高粱米……
  年复一年。在这个过程中,从耕种到收割梅子从来都不缺席。她说,黑土地是农民的根,红高粱是农人的魂……
  2016626/晚秋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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