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 她一震,张开眼来。 我怕她在重伤之际,看锗我是泽叔,我们俩长得很像,所以立刻说:“我是恭敏。” 她点点头。 “好好休息。” 她合上眼睛。 我离开病房,麦公在停车场等我,天已蒙蒙亮,许久没有挨夜,累得不知身在何处,思想已不能集中。 姜是老的辣,麦公叫我上他的车子,他要送我回家。 他说:“记住,恭敏,不能伸手打女人,再发火也只可掉头走,切记打死人要偿命,对女人要不死忍,要不走,千万不可动手。”他说的都是金科玉律。 “你看,她死不去,这次抓在手上的把柄更大了。” 我想起来:“麦公,带两个佣人去清理现场,那里一塌糊涂。” “还用你提?我老麦是管哪一门的?” 到家我倒下来。 一直到醒来,脸都朝下,压得一面孔皱摺。 麦公带着泽婶上来,与我说了几句。 泽婶一脸绝望,同我讲,他们两夫妻都不方便露面,这件事只得由我出面。 做女人真不容易,嫁到洪昌泽这样的男人甚是不幸。 我温言安慰泽婶。 “那女子已没有事,放心。” “摆得平吗?” 麦公说:“天大的乱子,地大的银子。” “如今法治社会,这句话也不大通了。” “可幸乱子尚未酿成。” “恭敏,交给你了。” 过了很久,泽婶忽然说:“做了二十五年的夫妻,他重话都没跟我说过一句,在孩子们面前,也算是尽责的好父亲,怎么会为一个女人弄到这种地步?我发觉他似一个陌生人,脱胎换骨,我完全不认得他了。” 泽婶用手掩住脸。 我们看到她手上戴的宝石,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有时候不由你不信,快乐实与钱财与权势无关,不过世人总是坚持有钱总比无钱好。 泽婶其实并不认识泽叔。 他在家一直戴人皮面具,在外,才做真正的洪昌泽。 现在为着一个女人,原形毕露,陈锁锁是一面照妖镜。 我这个闲人忽然有了事做。 每天到医院去探访陈锁锁,事后返公司汇报。 锁锁病榻前的鲜花,每日泽婶派人送来。 这种太太怎么做呢,丈夫有外遇,丈夫失手伤了外遇,由妻子出面送花挽回。 人生充满劫难。 锁锁沉默寡言,她在本市一个亲友也没有,老麦替她找来大量书报杂志,每次上去,都看见她在翻阅。伤口愈合,似一条小小蚯蚓,她一皱眉头,它便蠕动。 我替她安排了整形医生。 “与我说话呀。” 她平静的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尴尬的摊摊手。 她说:“你们两叔侄长得好相似。” 出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到洪昌泽。 不过自语气中,听不到一丝怒意,真不简单。 我叹气,“这样的铁证,还有谣言。” 她点点头,“我听说过,说令尊是油瓶;并非洪氏亲骨肉。”她停一停,“因此你失宠。” 我自嘲,“那是因为我无能,同血缘无关。” “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离开是非?” 我不响。 “不甘心?” 我看着窗外。 “伺机?” 我转过头来,“此刻的你看上去像个小男孩子,头发一根根直竖。” “我想出院。” “别心急,你还要整容,索性趁这个机会把眼睛鼻子做一做才出去。” 她白我一眼。 “我不反对人工美容,与其未老先衰,一层层的皮在脖子上打转,不如去拉一拉,令人看着舒服点。” 她说:“你何必故意搞笑?你心底未必有心情谈谐。” “小姐,别拆穿西洋镜好不好?” “没关系,恭敏,你心地好。” “别高估我。” “Youhaveaheartofgold。” “你太武断了。”我笑。 她很认真的说:“我的眼光极准。” 我心想:是吗,那你当初怎么看中洪昌泽? 她开口:“我一直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还以身试法? 她好像有阅心术,“那时,我需要他。”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买一把枪,有谁伸手碰我,马上射击。”她若无其事的说。 我吸一口气。 “吓坏你?” “能不能谈比较愉快的题材?” 她说:“大家都不快乐,怎么谈高兴事?”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泽婶仍然每日去花店挑花送去。这样贤淑,到底还是说服泽叔在律师处签了离婚书。知情的人都觉得她已经仁尽义至。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